警惕以弘扬传统之名复燃陋习

□ 高富强

日前，澎湃新闻刊发21名学者的联名文章，批评一些基层地方政府的殡葬改革，呼吁保护乡村传统丧葬礼俗。这些儒家学者借“弘扬传统文化，重建民族精神”的名义，将传统丧礼与乡村稳定联系在一起，应该引发我们思考。

按照这些学者的说法，“一旦将传统礼俗统统打倒，人变得冷漠无情，丧失礼义廉耻，则法律越多，犯罪也越多，使得乡村最终陷于无法治理的状态”。我没有深入地研究过丧礼，但作为一个长在农村的人，对于丧礼的规范还是略知一二的，其中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乡村丧礼恪守传统性别秩序，一切活动都是围绕男性家族成员开展，把本家族的女儿排斥出丧礼的核心位置。

逝者何时入棺何时下葬，均有明确规定；亲友何时祭拜何时吊唁，均有明确说法；就连直系亲属的哭泣方式与哭泣时间，都有详尽而又不可思议的程序。丧礼中每一项礼仪究竟代表什么意义，除了负责丧礼程序的阴阳师外，如今的农村人未必能够说得清楚。

我完全赞成复兴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统文化既有精华又有糟粕，需要辩证分析，有扬有弃。旧有的丧葬礼俗中那些封建迷信、劳民伤财的成分确有移风易俗之必要，其中隐含的男尊女卑观念和陋习，也是其糟粕之所在，必须弃之。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包括农村妇女在内的中国妇女的地位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高，虽然是各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但我们不应该怀疑，移风易俗、改革传统的婚丧嫁娶制度，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事实上，丧礼在乡村更具有表演的性质，未必是对逝者的情感追思。程序上安排得满满当当的丧礼仪式，无论是雇佣吹鼓手，还是请来念经队，每一项活动都需要真金白银来做保障。

不要以为繁琐的丧礼折腾的仅仅是逝者家属，在农村，每个人都逃不出丧礼的魔咒。

这是一种极其微妙的关系，对于逝者家属来说，如果不给你报丧，又怕你事后挑理；如果给你报丧，则又有给你下发“罚款单”的嫌疑。而站在亲友的角度，如果不去吊唁，恐怕被指失了礼数遭人笑话；如果前去祭拜，往往又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白白花去一笔不菲的费用。

近些年，一些基层地方政府颁布了一些改革举措，主要是下发文件取消家庭办丧，取消吹鼓手，取消丧礼宴席，把“三天丧”改成“一天丧”，总而言之，就是简化丧礼程序，减轻丧礼花费。以文件形式干预传统陋习是否是最佳手段姑且不论，但毫无疑问，倡导这些改革的内容如果真正落实下来，是一定会赢得农村人的双手赞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