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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1月6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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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妇女报周末午茶 人生品悟 他们继续衰老,你将继续漂泊 毕竟流行去 留恋校园的茄子 早餐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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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流行去

□ 翟永明

初中时,一个夏天,我妈把我摁在洗脸盆里洗头,洗脸盆小,我的发多,我妈一边洗,一边不耐烦地反复念叨:“不动脑子,光长头发”。我脸埋在水中,看不见她,但脑补着她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内心自卑着,奈何?遂迁怒于浓密长发,恨不得一剪子剪了它。

话说被我妈呵斥过两三次后,我痛下决心,将齐肩中发一刀剪去,留成了短发。那短发又不是真正的短发,齐耳,在头顶处用橡皮筋将一小束头发捆起来。捆至左边或捆至右边,可以视心情而定。这小小的一点变化,就是在中学生中悄悄流行的一种时尚发型。我是从我的邻居程莉那儿学来的,她,则是受她一位同学启发的。至于该发型从哪儿传来,却无人所知。

我是一个喜欢变化的人,生活、写作、打扮、爱好都不拘束缚。我如果学艺术,一定是学油画而不是学版画。安迪·沃霍尔20世纪70年代到中国来,看到十几亿中国人一片灰蓝黄时的兴奋,可以从他的学术层面来理解,而他本人,一生都在追求外表的与众不同和个性,银色短发,就是他的标志。我不是艺术家,但似乎有艺术家的癖好,譬如:平生最厌撞衫。只要看见有人穿着与我相同的衣服,我必定回家脱掉,雪藏至衣柜,直至数年之后,才以解冻,重见天日。

回到70年代,那不是撞衫的问题,那是撞墙的问题。每天,睁开眼睛,一大片灰蓝绿,映入眼帘,从家里去学校,一路也是灰蓝绿。直到进入校门,颜色才出现些许变化。

那是1969年前后,正是我青春期迅猛发育的时候,我的衣服都变小了,我妈图便宜,一口气买了差不多半匹蓝色点点布。差不多有两年,我都埋在这蓝色点点之中。短袖点点、长袖点点、外衣点点、棉袄点点,我妈把这蓝色点点棉布使用到了极致,我也由此得了点点恐惧症。导致多年后,我对日本著名的圆点大师草间弥生嗤之以鼻,说起来,我妈可算她的老前辈了,中国无名花布设计师更是。

等我绝望地把点点花布终于消费完之后,我进入了高中。彼时,开始流行的确良衬衫。涤纶不吸汗,透气差,实在不“凉”;但因为耐穿结实,就被改为“的确良”了。的确良还因为面料挺括,不会起皱,不像棉布,穿上一会儿就皱皱巴巴,那会儿又没有熨斗。那时,要排长队,花10元钱,可以买到一块“的确良”布,可做一件衬衣或一条裙子。那是“洋气”和“时髦”的代名词,能够买到一块色彩艳丽的的确良裙子,那就是“潮人”了,满大街都是回头率。

70年代中期,工宣队进驻学校,于是,蓝色工装衣、工装裤带来了新的流行式样。此时,一身黄、一身蓝的打扮已过时,且惹人生厌。混搭风悄然出现:黄军装配蓝裤子,蓝上衣配军绿裤,白衬衣配蓝裤子或蓝裙子。蓝色工装服流行时,服装店铺满了“劳动服”。我的一位爱美的同学,总是将工装服用肥皂刷子洗得发白,今天看来,就是水洗牛仔服的效果。这一细节,后来被我用在与贾樟柯合作的《二十四城记》里了,因为这种水洗做旧方法,一时也在工厂里流行。

工人师傅不仅带来了工装服,也带来了工装服上戴袖套的风气。袖套本身具备了这样的认定:勤俭节约、努力学习。这样的美学特征也符合了父母的心情:避免了衣服袖口的磨损,延长了衣服的寿命。一时间,蓝色工装服配浅灰色袖套,成一时风气,这风气一直延续到大学。

进大学以后,我的服装变成了以蓝色军便装为主,里面配白色衬衣,那也是70年代的标配。军便装的变化,只在三颗扣或四颗扣之间,我一般选择三颗扣,这样领口开得较大,显得大方。别人都把白衬衣领子掖在便装里,我却爱把衣领翻在便装之外,显得大方。这些选择,影响了我后来几十年的着装风格。许多年都是如此,我一直喜欢V字领毛衣,极少穿高领套头衣。

在大学第一年,我一直留着六七十年代最流行的“刷把头”,也就是把短发分成两段,高扎在后脑勺上。“刷把头”的好处是当你厌倦了,可以把它放下来,成为一种短发款式。到了大学第二年,我对这种全社会、全校园铺天盖地的“刷把头”“齐肩小辫”,已经厌倦得无以复加。留长辫,又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发式作参考。此时,“文革”结束,社会上萌动着一种灿烂如火、万无从入之风。在一个工科学校,我疏于学习专业知识,热衷于逃课、写诗、看电影;也算一另类,被班主任和辅导员斜眼相加。我多少有点感觉到:外面早已是虫鸣蛙噪,学校里似乎春风不度,好不气闷人也!我似乎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大事,但又恍然,周围一切与我格格不入。最终,壮怀激烈只好落实到自已的头顶上。这时候,一部红透大江南北的电影《小街》上映了,电影中,张渝女扮男装的“小男式”发型吸引了我,我决定孤注一掷,换一个惊世骇俗的发型,来挑战一下我周边的现实。

说干就干,我去了理发店,理发店师傅没看过《小街》,一听我要剪个男孩的头,剪子差点掉到地上,连说不会。我说服了他半天,他才犹豫不决地在我的指挥下,双剪齐下,剪草似的剪掉我的一头青丝。我不在意,他却啧啧直叫可惜!

第二天,上课铃响了,我有意迟到了几分钟,在教室门口站了一会儿,自己给自己打了一阵气,牙关一咬,就冲了进去。不出所料,全班同学除了没抬头的,全体目光随着我的男孩头平移到我的座位。我故作镇定,埋头看书。下课后,不出所料,男同学女同学围着我,好一通调侃,一位女同学说班上名册要重新改过,多了一位男生,少了一位女生。另一位男同学公开叫嚷:“男厕所欢迎你”。

我留着“小男式”,终于把衬衣掖进裙子里外扎,突然发现我也是“有身材”的。就这样,我度完了我的大学生涯,开始“进入社会”。此时,已是80年代,紫气东来,西风渐浓,整个社会于无色彩之处,慢慢流动出些许春色:大街上,已开始流行红裙子;连我妈,被我视为很保守的老太太,也为我从北京带回来一件大红色的羽绒服,它成为我那几年的主打服装。我被分配到了西南技术物理研究所,它位处于如今的一环路外,在当时的成都,已接近市郊了。我穿着红色羽绒服,依旧挎着军用书包(那时,还没有别的包可供挑选),骑着人生中的第一辆自行车(凭票购买),去单位报道,心下明白:那里等待我的是另一番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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