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中的人情涟漪

□ 舟子

旅途是与陌生人的不断相遇，“不要相信陌生人”是抽象的旅行提示，但不少时候，具体的相遇会改写这样的告诫，让人的心中涌起温暖的人情涟漪，我2016年8月5日至17日的呼伦贝尔大草原+漠河北极村之旅中就不乏这样的“涟漪”。

走到哪吃到哪，旅行首先测试的是旅行者找餐馆的能力：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一家适合的餐馆。“适合”包括了口味和价格。能力加上运气，我们找到了几家适合的餐馆，不但吃得好吃得合算，还留下了好的人情记忆。

第一家餐馆是在内蒙古的金河。在过了根河的“中国冷极”点之后，下午1点多钟，我们在金河停车午餐。从自由就餐到再集合规定的时间是一小时，车上的别人大多进了就近的餐馆，可那些餐馆看上去实在没有我想吃的。于是，我和朋友继续往街道的远处走，走到预计时间的极限，“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碰到了一家餐馆“晓丽小炒”：看上去簇新、干净，而小炒是我们的最爱！点了尖椒肉丝和麻辣豆腐两个菜，外加两碗米饭——典型的南方家常搭配——不论你走到哪里，你的胃总会说明你的来路。尖椒肉丝炒好端出来了——哇，好大一盘，好新鲜，肉有猪肉味！豆腐是当地的，也很有豆腐味！我们大赞。这时听店家说：没有米饭了！得去别的店里买。“那就不要米饭了，我们吃菜就够了。”

厨师是个女子，满脸的“同情”写在脸上，看着我们“忧虑”地问道：“辣吧？”“不辣，不辣！”我们连说，是宽慰她也是事实描述——对于两个湖南人来说，这的确不算辣，虽然，在没有米饭可搭配的情况下，还是有一点辣，但在可忍范围之内。我俩“空口吃辣椒”的豪气把不怎么吃辣的北方当地人“镇住”了，店家和几个顾客惊异地“围观”着我们把两盘辣椒菜基本吃光。其间，店家几次问：“要不来个馒头”或是“来碗馄饨？”但都被我们“大义凛然”地拒绝了，因为此刻只想吃炒菜米饭！没有米饭，那就宁缺毋滥。“不辣不相识”，与店家畅聊起来得知：这是一家四姊妹新开不久的餐馆，晓丽是三妹也即厨师的名字，二姐曾南下广东二十多年。有两个姐妹长得很漂亮，年轻的一个简直可以去当平面模特了，可她们都谦虚地说：“老了”……据说，她家的菜单价格不随旅游季的到来而变高。

结账走时，彼此说着“有缘再见”。虽然，不确定回程是否还会经过此地，但想着如果经过停车，一定还会再来，再见美食美人。

还有一家餐馆是在黑龙江漠河县城人民路附近，也是快餐小炒。下午一点多钟去时没其他顾客，但菜品还真是丰富，写满了一个菜单的正反两面。我们点了两个小炒加两碗米饭欢快地吃着，这时，进来一当地顾客，也点了与我同样的一款“尖椒炒小肠”，只听老板娘说：“没有了，最后一份，他们刚点完了。”这于我不啻一个意外之喜，觉得自己眼光不错，更逗的是，没有这道菜后，那顾客居然不吃、换餐馆了。结账时，我真心地说：“真好吃！”老板娘没听清，问：“你说什么？”“我说‘真好吃’！”“那你晚上再来吧。”她说。我不知如何作答，因为我清楚地知道按照行程这顿午餐过后，我就将离开漠河，我没有晚上再来的机会了。可我不想拒绝她的邀请，于是，我什么都没说。一切尽在不言中，如果我以后再来漠河，那一定会再来。

旅行还是一场人情气象的测试。旅途中，有两位老太让我感觉“人心不古”并不尽然。在北极村去看“金鸡之冠”的途中，一位同为游客的老太热情地把手中摘的一种野果分给外来的游客，她应该是当地人，因为她认识那种当地叫作“绸李子”的野果，知道它可以吃。她女儿在一旁嗔怪她说：“妈，你别老把这给人，万一人家吃坏了出事怎么办！”女儿的提示，让老太顿时有点不知所措：她喜欢她家乡的这种野果，真诚地想把它分享给更多的人，女儿并非道理全无的提示让她的热情一下遭遇了游移……她的那种表情如此可爱：她爱那野果，也爱周围素不相识的人，她希望这二者有交集，但在现代社会里“万一出事”担风险的可能也不是没有。在一个陌生人社会文化日渐崛起的时代，她还保留着传统熟人社会的热忱与好意，对人对事没有设防……

另一位老太是在漠河县城的松苑遇到的。据介绍，松苑是1987年5月6日大兴安岭火灾漠河四处没被火烧之处，因为太美，火魔也不忍，被誉为“福地”。这片松林的树龄多在139年以上，我们穿行其间，大多时候在抬头看树，为松树的年高与挺直。忽然，一相逢而过的老太表情急切地示意、叫我们捡地上的松果：“这么大岁数的松树，这都是宝贝啊，能带来福气的！”她连比带画的动作让我们明白了她的心意，看着手中没松果的我们，她似乎真想把她自己捡的给我们几个，但又有些舍不得。这让我感动：其实，那地上掉落的松果很多，很容易捡拾到，但是她那种“急人所急”的好意现在已经少有了，我们于她只是陌生人，但她是如此担心我们错过了这一唾手可得的罕有福气！

旅行是一场测试，测试着旅行者的判断、应急反应能力，也测试着陌生人之间的信任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