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武林
在窗子外面的巴掌地里,给我种花花草草浇完水,发现自己的裤子和鞋子都湿了。我心里暗暗发笑,好像少年时代在村子里刚刚浇完地回来一样。裤子上泥巴点点,鞋子上湿漉漉的。
回到家里,我换好衣服,把湿了的鞋子脱下来,放在阳台上晾晒。突然,我发现鞋子后跟那里,粘着一块圆乎乎的泥巴。当我走近一些的时候,才发现那不是泥巴,而是一只像指甲盖大小的小蜗牛,正静静地攀附在我鞋后跟二分之一处。
哈哈哈,我忍不住笑了。
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爬上来的,我很惊奇地望着它。因为我的鞋子是浅绿色的,在阴影下,根本看不出它是一只蜗牛,而且,按照我的常规思维,怎么可能想到那是一只蜗牛。小蜗牛是白色的,中间有黄褐色的花纹,那花纹像皮肤白的女人身上细细的血管一样。这种小蜗牛,在我们乡下随处可见,那也是我们童年最喜欢玩的游戏之一:顶牛。
童年时,我们这些打猪草的小伙伴们,常常喜欢三五成群结,结伴而行,待到每个人的草筐里打满猪草的时候,我们就在田间地头寻找小蜗牛。我们或者装在口袋里,或者攥在手心里,每个人都有一大把。多多益善。然后两个人对阵,各自拿出自己的蜗牛,用手捏着,和对方用力顶撞。我们每个人差不多都知道,蜗牛的鼓起来的最尖端的地方,也是最坚硬之处。而顶牛的游戏规则就是,双方蜗牛的鼓起来的尖儿必须端端正正地对着,然后双方发力。那被顶破的一方,就算输了。输了的一方会再取出一只蜗牛,继续与胜者顶。
虽然我们全部的力量都集中在蜗牛的尖上,但比赛的双方都会拉开架势,好像掰手腕一样,涨得满脸通红,嘴里还会发出哎哎哎用力的叫声。好像我们不是在比赛顶牛,而是在比赛摔跤一样。比较聪明的小伙伴,会悄悄地把自己蜗牛的尖端稍稍偏移一点,攻击对方蜗牛脆弱的部位,这样,对方的蜗牛马上就会出现一个窟窿。不过,记忆中,我们见到的蜗牛都是蜗牛的壳,或者说死了的蜗牛。所以,蜗牛在破的瞬间会发出玻璃碎了的那种声音。输了的一方马上就会指责:“你犯规了,你犯规了!”胜者一方马上会大声辩解:“我不是故意的。”这样阴损的招数一般不常用,只有当对方一只蜗牛顶破了自己好几只蜗牛之后,急红了眼才会使用。
我们小时候见到的蜗牛,都是小小的,白色的,中间有花纹的那种蜗牛。后来我去深山走老亲戚的时候,才见到了大蜗牛,就是我们可以食用的那种蜗牛。第一次看见大蜗牛,我都惊呆了,大气都不敢出了,心里惊叹,这么大的蜗牛啊。很可惜,我们从来没有用大蜗牛顶过牛。万一谁手里有那么一只,肯定舍不得拿出来顶牛,他一定会当作宝贝一样珍藏着。
看到鞋子上的小蜗牛,我一下子就回到了童年。所以,忍不住大声发笑。
近几日北京大雨,天晴后,绿化带的地上,非常潮湿。因为大槐树的绿荫挡住了阳光,所以,地上潮湿而又柔软。我惊讶地发现,在丁香树下,竟然冒出了一顶一顶的蘑菇。而小蜗牛。,不知道从哪里爬出来的,鬼子姜、槐树、紫薇、葡萄树、石榴树、丁香树、西府海棠和花椒树上到处都爬满了小蜗牛。
起初,看到这些可爱的小东西,我觉得它们就像音符,像小诗,像童话一样可爱,美丽。
后来,我才知道我种的花花草草上的一些叶子,就是被它们吞噬掉的,那种美好的感觉突然消失殆尽了。
我每次去巴掌地里,看到小蜗牛爬在树上,或者花草的叶子上,我就把它们拽下,丢在地上。
以后,我依然会在文章中写道小蜗牛,但我相信我的热情和激情会突然锐减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