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杨 文/摄
朴树在《生如夏花》中唱道:也不知在黑暗中究竟沉睡了多久,也不知要有多难才能睁开双眼,我从远方赶来,恰巧你们也在……惊鸿一般短暂,像夏花一样绚烂。”
整个夏季一直到入秋以来,我都在不厌其烦地拍摄木槿花,每次经过小区栅栏内外的木槿,我都会想起朴树的旋律——“我从远方赶来,恰巧你们也在”。“我相信自己?,生来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不凋不败,妖冶如火?,承受心跳的负荷和呼吸的累赘?,乐此不疲……” 泰戈尔的《生如夏花》如是说。而无论是朴树还是泰戈尔,夏花都让我联想到亲爱的木槿。
8月7日立秋。古代秋为“揫”,亦是敛聚的意思。“凉风绕曲房,寒蝉鸣高柳”,意思是说,秋凉后蝉儿发声困难,知生命将尽的变声凄切,真的是“碧树未摇落,寒蝉已悲鸣”。此时百花谢幕,好像唯有木槿兀自开着自己的花,温柔地坚持着盛放。
我也是近些年才认识木槿的。夏日里我下楼经常溜达的那条林荫路上有两棵木槿,其中一棵那年暴风雨,被风雨打倒了,我扶起,拿砖头放在树下作支撑加固。后来我就称它为“我的木槿了”。
就像前几天那场暴雨中,发现楼前的一株玫瑰倒在地上,当时我还打着伞,也顾不得被淋湿,立刻找来包装绳,将倒下的枝条困在邻近的松树上。
雨过天晴,那玫瑰居然不断地开啊开,现在每次经过我都要“亲亲我的宝贝”。拍照发朋友圈,有人说这是月季吧,还有说是芍药的,我急忙纠正:闻香识玫瑰!而自从扶玫之后,它就成了“我的玫瑰”。
话说小区另一处木槿集中区域在围栏之外,应该有百十米的距离,沿路全是木槿,开着胭红、绛紫的花,此时看来可谓真正意义上的“花绕槿篱秋”。
“花绕槿篱秋”是元朝龚璛的诗句。他在《嘉定州道中寄庶斋》中写道:“客梦孤云散,渔翁一帆投。人行江路晚,花绕槿篱秋。有酒谁同醉,还家此暂留。中年发尽白,岂必为离忧。”
木槿为篱,芍药为栏,是历代文人雅士所追求的一种烂漫景致。可是以我的观察,长长的夏季芍药早已逃之夭夭,化作花泥,只有木槿亭亭玉立到深秋。
而自古歌咏木槿的诗词也不少。最早的恐怕就是《诗经·郑风》:“有女同车,颜如舜华。有女同行,颜如舜英。”舜华、舜英系指木槿花,比喻女子的美貌。
李白《咏槿》曰:“园花笑芳年,池草艳春色。犹不如槿花,婵娟玉阶侧。芬荣何夭促,零落在瞬息。岂若琼树枝,终岁长翕赩。”
白居易《秋槿》曰:“风露飒已冷,天色亦黄昏。中庭有槿花,荣落同一晨。秋开已寂寞,夕陨何纷纷。正怜少颜色,复叹不逡巡。感此因念彼,怀哉聊一陈。男儿老富贵,女子晚婚姻。头白始得志,色衰方事人。后时不获已,安得如青春?”
而我更喜欢唐代钱起的《避暑纳凉》:“木槿花开畏日长,时摇轻扇倚绳床。初晴草蔓缘新笋,频雨苔衣染旧墙。十旬河朔应虚醉,八柱天台好纳凉。无事始然知静胜,深垂纱帐咏沧浪。”还有唐代薛能的《寄题巨源禅师》也颇有味道:“风雨禅思外,应残木槿花。何年别乡土,一衲代袈裟。日气侵瓶暖,雷声动枕斜。还当扫楼影,天晚自煎茶。”
我感觉“无事始然知静胜”“天晚自煎茶”这两句尤能代表木槿的品格。素婉、清寂的木槿,不管生长在何处,不管有没有人来欣赏,依然静静地开、簌簌地落。真可谓:如如不动尽芳菲,朝开暮落又何妨?努力盛放度瞬华。
据说最早木槿大约就两种颜色,洁白称“椴“,胭脂红称“榇”,绛紫大约是胭脂红的变种。而我尤爱绛紫的木槿,像一个清寂的女子,安之若素。
仔细观察,将开未开的木槿花是黯淡的紫色,一丝不苟地卷着,像一匹未开封的绢丝制品;盛开之后从里到外是渐变的紫色,配上白色的花芯,真是美得蚀骨,望尔惊心。
木槿、芙蓉、蜀葵花型花色相似,所以很多朋友傻傻分不清楚。其实它们的不同之处在于,木槿是落叶灌木或小乔木,后二者则为草本植物。
每次发木槿花的照片都有朋友提醒我,花是可以吃的。的确木槿花可入肴,木槿叶则可佐茶。但是让我摘花实在不舍得,掉在地上的又嫌脏。女友说“反正它晚上是要落的,可傍晚去摘”。我还是不忍心。
木槿为朝开暮落花,所以引发诗人“爱花朝朝开,怜花暮即落”之感慨。在韩国,木槿花被叫做 “无穷花”,虽朝发暮落,却日日不绝,故人称其有“日新之德”。
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这不正是我等所向往追求的境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