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跑的夏天

■ 曹豫湘

大暑的日子一天热过一天了，离巢的幼鹰，在似火骄阳下开始学习捕猎技术，难不成也是因为老鹰们时常唠叨，要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记忆中，入伏后，应是烈日炎炎，蝉鸣声声；而我，则应该正和小伙伴们一起，趁大人们午睡正酣，溜进果园大闹天宫。

通常，我们会先胡乱摘一两颗青圆的橘子，剥下橘皮装入书包，至于橘肉嘛，尝一口，感受一下酸掉牙的刺激，剩下的则随手一扔，哪管护理员事后心疼得大骂。接下来，绕果园哄跑几圈，摘些薄荷叶片，揉软了，贴在额头上，风儿一刮，脑门上立即一阵清凉，四肢毛孔舒展开来，整个人五体通透。

疯够了，便去学校等开门。下午的课堂上，就见一支支用光了油墨的圆珠笔芯的塑料管中，射出一粒粒橘皮，在座位间乱飞，不时地，激起声声小女生隐忍的尖叫。

放学路上自然又是一通追跑，一进家门，满头满脸的汗也顾不上擦一把，咕咚咕咚痛饮完一大杯凉白开，一只脏手就伸进冰桶，掏出一根绿豆冰棒，一旁慢慢舔舐去了。

厨房里，飘出的香味勾人心魄。每到起伏天，家里总要杀只鸡，熬锅老姜肉片汤，说是补充体力，抵抗夏热。小孩子不管那些门道，只知道火辣辣的姜、滑嫩嫩的鸡，爽口又刺激，大口大口地吃下去，大颗大颗地冒出汗，痛快淋漓。

不知是否因为天气太热，连老师们都不忍心让我们挥汗苦学，似乎当年，我们不需要做什么家庭作业。总之，仲夏之夜，不论大人还是孩子，都在房前门外纳凉。大人们搬出竹床藤椅，摇动蒲扇，围坐聊天；孩子们则照例一旁躲猫猫，追打嬉闹，有人家端出西瓜，招呼我们过去，急急啃完一块，又接着跑，没一刻的安分。

终于筋疲力尽了，一个个被家人领回，冲个凉，被家长在脖子上扑一圈痱子粉，倒头便睡。夜里，被痱子扎醒，迷迷瞪瞪地猛抓一把，早上起来，才发现脖子上赫然几道血红的印痕。

夏天，就这样疯跑着，一个一个地，走远了。忽然有一天，发现那样浑身大汗却全然不觉热的年代，竟不像自己的，陌生起来，记忆也飘飘忽忽的，散乱得连不成串。

正如此刻，江风阵阵，颇为凉快，我立时忘了前些日子的闷暑。加之，久居闹市，耳畔只有尘世喧嚣，都忆不起曾经的盛夏，还有蝉鸣蛙叫的恬静悠然；而我，也早已不敢在正午时分，顶着张素颜，在日头下疯跑了。

还好，那些童年夏日的零星片段，久违的，竟随了大风疯跑而至，无忧无虑的气息，便似从未离开般，直逼而来。不觉中，我已满脸带笑，满心皆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