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区柯克的夫妻店

□ 舟子

当我们谈论希区柯克时，我们在谈论什么？我们的谈论一般是：希区柯克是悬疑电影大师。所以，当看到电影频道传记电影《希区柯克》的预告时，我并不是特别想看，因为这样的生平故事，我熟悉，就像我对于他电影的熟悉。作为惊悚大师，他的影片曾把当年初看时的我吓得够呛，差点没留下心理阴影。不过随着后来观影阅历的丰富，他电影带来的惊悚感和吸引力都在下降，不过，在我心里，他远去的剪影依旧是一个大师，因为历史唯物主义说：要辩证地看待事物，他那些惊悚的拍摄手法在当时有诸多创新，风靡一时；后来的电影从他身上学习借鉴很多，以至有的成为了常见。悬疑源于未知，当创新成为常见，悬疑的魅力也就消退了。所以，不能苛责他，只有依旧感谢他：因为有他，才有巨人的肩膀可以站立，电影才能站得更高、看得更远，让一代代的观众看上千遍也不厌倦。

那天是周六，另一电视频道在直播法网女单决赛：美国老将小威廉姆斯与西班牙新秀穆古鲁扎对决。球员休息间隙，我在赛事和电影之间切换着看。几个来回之后，我发现经常出镜的除了那熟悉的静默“胖胖”形象——由《沉默的羔羊》中的食人狂医生的扮演者安东尼·霍普金斯饰演，还有希区柯克的妻子——由海伦·米伦饰演。决赛很快结束了，由于在电影中滞留时间过长，我错过了赛事最精彩的最后时分，只听到解说结果：小威获得了亚军。最后那几个回合里，小威是怎么就成了亚军的？在我心中成了一个“悬疑”。虽然，我对决赛结果没有预期，但我隐约还是希望小威能赢的，因为佩服、也愿意她是一棵“常青树”。不过“再大的腕儿也敌不过时间”，新秀总要后来居上的。就像当年吓坏、颠倒众生的希区柯克电影现在看来也没有那么惊人了。决赛颁奖结束，我专心地看电影，《希区柯克》已经有些吸引我了：我从来不知道他妻子与他电影事业的关联。为了补回前面那些失落的段落，第二天，我看了一遍电影重播，得以一窥全貌。

在我看来，《希区柯克》是关于希区柯克的传记电影，更是关于他妻子艾玛的：影片开始，希区柯克已经名满天下，但也有杂音出现，人们质疑：60岁的他还能有什么新作为？而他也不想重复自己。他渴望突破。这时剧本《惊魂记》出现在了他面前，他被它吸引，但电影公司不看好，他决定孤注一掷，自己投资拍摄。他告诉妻子：抓紧在自家泳池游泳，因为他们有可能失去泳池和房子，他抵押了房产。

他的妻子可不是一个只会在家游泳休闲的家庭主妇，她曾经是他的老板，他在当上了助理导演后才敢约会她。他和员工还有经纪人都信任她对电影市场的判断，开拍一部电影，只有她说有“钱途”，他们才如同吃下了定心丸；她为他选择、确定男女主演；她还是一个好编剧，定夺、修改《惊魂记》的剧本且不署名；拍摄期间，希区柯克压力过大病倒，她赶赴片场，不但大义凛然地拒绝了电影公司新派来的导演，还在拍摄人员一筹莫展、每耽误一天摄制时间就是“烧钱”更多的紧急状态下，娴熟镇定地指导拍摄，专业到拍摄某个场景需要用多少毫米的镜头；她还是希区柯克眼中最好的剪辑师，在她的指导下，样片看片会上不被看好的《惊魂记》被剪辑制作出了全新的灵魂，她力劝坚持让镜头自己说话的他加入新的音乐元素来营造前所未有的悬疑气氛。公映之后，观众随着他的悬疑交响指挥棒发出阵阵惊呼，《惊魂记》再次惊倒世人，成为希区柯克作品中的又一高峰，望着喧嚷的人群，她对他说：“你的事业成功了！”他说：“是我们的事业！”

艾玛的“传记”中，除了参与、辅佐丈夫电影事业的主线，还有一条副线，那就是她帮一个比她年轻的男性朋友修改剧本，希望能为丈夫的电影提供优质“原料”。在这一过程中，她得以全身心地投入写作，不用再时时想着照顾丈夫的生活起居。在开车兜风前往海滩边租住的写作房子的路上，她喊出了自己的心声：“不用照顾什么人的时候真好，哪怕是一两个小时也好！”倾情写作带来的身心释放给她带来了欢愉，使得丈夫甚至怀疑她有了外遇。但她没有，面对他的不信任，她坦荡地喊出了：“写作让我愉快，有成就感。我是你妻子，不是你签约的女明星，要一切听从你指挥！”真像是一段女性解放的宣言，而他就此释怀，再次盈满心间的是对她的敬佩与感激，还有爱。

《惊魂记》之前，希区柯克拍了46部影片。之后，又拍了6部，并荣获奥斯卡终身成就奖。在获奖致辞中，他感谢了自己的编剧、剪辑师、女儿的母亲，厨师——这四个角色由他的妻子艾玛一人肩挑。他说：“我以此奖以及一生与艾玛共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