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晚睡
以前没养猫的时候,从来没想过流浪猫们都是怎么过冬的。直到养了李小星,才开始忧虑这个问题。北国的冬夜,大雪漫天,我抱着小星站在窗前,和它碎碎念,“你那些兄弟姐妹怎么办啊,天这么冷,多难熬……”
后来在早餐店遇到一只流浪猫,立马果断捡了回来,起名“黑皮”,腆着脸送到二老家里,承诺管猫粮猫砂包打针吃药。二老最初勉强收下,没几天就爱到不行,两人还为黑皮到底和谁更好的问题争风吃醋,抢着对它献媚。黑皮现在在家里的位置比我们都要高得多。
我对小星和黑皮一视同仁,猫砂、猫粮、零食、罐头、营养膏,甚至猫砂盆都是一样的,黑皮很快就吃得毛皮油亮,滚瓜溜圆。我抱它去打疫苗,医生警告我:“你不能给流浪猫吃太多,它们苦日子过惯了,突然不限量,会控制不住地吃,很容易爆发糖尿病和胰腺炎。”
我回来和二老交代,要每天定时定量地喂,他俩很为难,“可是不给它吃,它会叫呀,喵呜喵呜,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你,还会扯着你的裤腿往食盆那里走。”黑皮一摆出这阵势,他俩马上就连骨头都酥了,哪里还能坚持原则,一把把猫粮丢在盆里,“吃吧吃吧,吃得饱饱的。”
搞得我每次去都要喊,“不要喂了,少吃点。”我爸还很仇视我,“干吗不让我家黑皮吃饱?”好像只有我是个坏人,他们都是大好人。
我似乎总是扮演这种不光彩的角色。李小星病了,要灌药,它不爱吃,只能用水化了,拿注射器推进嘴里。结果每次吃药都和打仗似的,我俩要和它搏斗一番,喂完之后它马上躲得远远的,抑郁半天。老公很不忍心,每天吃药之前,都会说,“别吃了吧,你看它这么难受。”
然后我朝着他怒吼:“不吃药能好病吗?到底是吃药难受,还是有病难受?”
那段时间真的是每天都要重复一遍这样的场景。有好几次我拿着注射器走过来,老公小声告诉李小星,“你妈妈要给你灌药了,快跑!”李小星心领神会,撒腿就跑,我满房间的堵它,真真累心啊。
我承认他们和我一样爱猫,可是爱有时候就是得狠下心来呀。我也知道小家伙在怀里挣扎,使劲躲着药水,一脸恐惧和绝望的样子好可怜,可是总是得有人做“坏人”,总是得有人选择去做正确的事情。
前几天朋友和我讲了一个她身边的一个故事。女孩有个能赚钱的父母,公婆条件也不错,所以一直都没有外出工作,出国留学、结婚、生孩子的钱都是双方父母赞助。所谓留学也只是个幌子,一个博士念了好多年都念不下来,因为生活太悠闲了,懒得写论文。
后来父母的产业不景气,家里境况大不如前,她还是依然故我,每个月都等着父母打钱到自己账上做家用。而且大手大脚,出国购物专挑贵的买,吃穿用度绝不含糊。
朋友和女孩是发小,十分替她担心,“你爸妈现在都没能力了,你得出来工作啊。”
女孩却说:“我爸爸说,他赚钱就是给我花的,我不花,他会难受。”女孩还觉得我朋友的父母比较稀奇,“他们怎么还花女儿的钱呢?”
事实上,她父母对于这样的资助早就已经体力不支了。可他们还是不忍心拒绝女儿的要求,那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儿,稍微吃一点苦,父母都觉得就如剜心一般。
很多啃老的孩子,都会有一个或者两个不够“狠心”的父母。他们总是很容易屈服,一旦听到孩子的哀求,就像我爸妈面对黑皮的可怜眼神一样,马上就失掉了理智。
父母有能力养着孩子行不行,行,这是个体的选择。但愿意这么做的父母,都是极为缺少远见的父母。人生难道只是吃饱喝好这点事吗,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总要做出点自己的事情,用自己的方式去探索生命,永远躲在父母的羽翼之下,从未真正去认识这个世界岂不是辜负了自己?
所有的爱都需要有这样的一面。孩子不能溺爱,恋人不能纵容,爱也得遵循规则,讲究个最大效应,不能任由自己的感情驱使。
如果爱到没有底线,爱缺少了其中的“硬心”,爱反而会变得糟糕,可能比不爱还糟糕。
泛滥的爱,往往是害怕拒绝所带来的后果,害怕让对方不满意而失去对方,所以拼命讨对方的欢心,无限制地满足对方的需求。这爱的背后,藏着恐惧和不安。
真正健康的爱,就像一块硬硬的水果糖。不那么软,但含在嘴里,一丝丝甜味逐渐渗透,可以甜上很久,美上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