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位“慰安妇”老人，你们还好吗？

最年长的“慰安妇”百岁老人黄珍妹

韦绍兰（中）老人穿着新毛衣与探访组成员合影，后排左一为《二十二》导演郭柯。

身后老人家门上新贴的春联是此次探访组为老人送去的新春礼物之一。

据悉，这些春联都是由一位北京8岁女孩所写，成为最令老人开心的礼物。

上图为澄迈县三位老姐妹在2014年《二十二》纪录片中的剧照。下图为此次探访中她们的现况。

□ 孙百卉 龙庆

2016年1月4日，北京新年伊始的第一个晴天，清晨7点，中国幸存“慰安妇”长篇纪录电影《二十二》导演郭柯，带领部分剧组成员驱车前往400公里以外的山西盂县，开始了2016年看望健在二战“慰安妇”老人的活动。

此次探访活动行程涉及山西、湖北、广西、海南等四省，历时11天。

这也是郭柯和他的纪录电影摄制团队第二次受上海师范大学中国“慰安妇”问题研究中心的委托，在农历春节前夕，走访慰问健在“慰安妇”老人，去年他们一共走访了22位，今年此行一共探访了20位。湖北和广西各有一位“慰安妇”老人，其余均在山西和海南两省。

除了这次探访组慰问的这20位老人之外，还有一位老人生活在黑龙江。因为路途遥远，探访组此次未能走访，目前中国认定身份且依然健在的二战“慰安妇”仅有21位。

探访最新认定的3位“慰安妇”

此次探访中，探访组探访了2015年刚刚认定身份的3位“慰安妇”——海南陵水县的郑亚洪（97岁）、卓天妹（90岁）和保亭县的百岁老人黄珍妹（104岁）。

在这些老人中，除了郑亚洪老人的现状比较悲凉，其余四位老人均有后人照拂，生活比较幸福。

郑亚洪老人的儿子已经去世，媳妇白天在外打工，孙子目前无业。这次探访组想尽办法帮老人妥善分配慰问款，以备老人不时之需。探访组成员见到老人时，老人蜷缩在竹席上，瘦骨嶙峋，脚已肿得发亮。老人一见到探访组成员便呜咽地哭了起来，探访组成员给老人带去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和一些点心，一位探访组成员告诉采访者，她忘不了老人吃蛋糕的样子。

百岁老人黄珍妹是目前健在“慰安妇”老人中最年长的一位，探访她的过程有些曲折，探访组到达保亭县时已是晚上，到了以后才发现手中的地址是老人的娘家，老人现已不住在此处。当地的黎族村民出于对老人的保护，要求探访组成员出示证件，几经周折，最终在一个村民的协助下，探访组又辗转到离此处几十里地的另一个地方，找到了老人的女儿家，老人现在与女儿、外孙共同生活，十分幸福。

生活贫穷但乐观积极

此次探访，探访组发现，这些“慰安妇”老人们虽然大部分都生活在贫困地区，生活条件艰苦，但大多比较乐观积极，但仍有一些老人缺乏妥善的照料。

家住山西盂县上社村、今年94岁的曹黑毛是摄制组此行拜访的第一位老人。纪录片《二十二》拍摄时，曹黑毛还一个人住在窑洞里，现在已经搬到养女家同住，精神矍铄的老人见到探访组成员就亲切地拉着手聊起了家常。

91岁的刘改连是所有老人中最幸福的一位，她的几个子女对她都很孝顺，轮流接她到家里照顾起居，这次她正在太原外孙女家里为小两口的新房暖房，虽然老人的一只眼睛患了白内障，但她的精神状态很不错。

与刘改连老人情况类似的还有93岁的赵兰英，她由九个子女轮流照顾，现在正在五女儿家中，虽然生活条件和身体状态都一般，但有子女照料，仍不失为晚年的一种福气。

88岁的李爱连老人，是纪录电影《二十二》的重点拍摄对象之一，摄制组在老人家拍了一个星期，成员们经常和老人一起躺在炕上聊天，因此与老人的感情十分深厚。老人现在与儿子同住，虽然身体不如去年，但儿女孝顺，生活幸福。

在山西，94岁的郝菊香，因为贫困，其儿子一直未娶妻，她与儿子共同生活，生活条件的艰苦并没有磨蚀掉老人乐观豁达的精神，她对探访成员说“我没病”，还能清楚地读出探访组带去的春联上的字，这令探访成员们很惊讶，因为在“慰安妇”老人这个特殊的群体中，读过书识得字的并不多见。

85岁的任兰娥，她也是与单身儿子同住，去年她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还不太好，但今年已经判若两人，她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告诉探访组成员她身上漂亮的紫色棉袄是花55块钱新买的。

而探访组见到86岁的刘风孩老人时，她麻溜地下到屋内的地窖里，装了两袋子土豆和红薯送给探访组。

家住湖北孝感的毛银梅老人今年94岁，毛银梅老人本是朝鲜人，但她已经在中国生活了70多年，毛银梅老人的养女对老人照料非常尽心，这让探访组成员十分欣慰。

在海南澄迈县，符美菊老人懂事、孝敬的孙子亲手为老人和探访组成员张罗了一桌饭菜。李美金老人的小儿子正在给她盖新房子，王至凤老人虽然前不久摔断了肘关节，但她的儿媳非常孝顺，把她照顾得很好。陵水县田仔乡黄有良老人与儿子同住，探访组到的时候，老人一直躺在床上未能起身。探访组成员为老人盖上了志愿者买给她的新毛毯，老人连说了两句：“暖和，暖和！”

与这些儿女孝顺的老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些独居或儿女疏于照顾的老人，她们的身体状况与精神状态都很令人担忧。

其中身体状况最不好的是山西90岁的郝月连，探访组到的时候，老人在不停地呕吐，居住的屋子很冷，盖的被子很单薄。

山西88岁的骈焕英也是比较缺少照料的老人之一，去年探访组为老人换了新被子，今年摄制组的剧照师小白送给老人一件羽绒服，研究中心还送去了5000元慰问金，老人今年能过上一个温暖的春节。

生活在广西荔浦的韦绍兰老人也总是让探访组忧心不已。96岁的韦绍兰老人生活比较艰苦与辛酸。探访组成员这次除了给老人带去了一些生活必需品，还特意为老人买了一件红色的羊毛衫，因为今年是老人的本命年。

曾是抗日女战士的离世老人，应为其立碑供后人纪念

在海南，探访组还探访了两位离世的老人——临高县的符桂英和林爱兰。

根据当地“无祖宗立门头，香炉点烟无人收”的旧俗，离世的女性若无夫家或男性后人则不可立碑，两位老人都没有后代，符桂英老人有一个侄子，故而由中国“慰安妇”问题研究中心出资，以侄子的名义为符桂英老人的墓地立了一块碑，但林爱兰老人却因为只有一个养女而至今有坟无碑。

“林女士早年为琼崖纵队抗日女战士，曾获得政府颁发的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七十周年纪念勋章，是一位女中英杰。”上海师范大学出版传媒系主任、教授，中国“慰安妇”问题研究中心研究员陈丽菲这样告诉采访者。

据了解，战争结束后，林爱兰一直在当地行医，救治了许多病人，这个曾经的“娘子军”成员，就是这样自立自强地度过了孤单却受人尊敬的一生。然而老人的弥留之际，却并没有得到妥善的照料，以致最后离开时，后背都长出了褥疮。

陈教授还说：“林女士勇敢地站起来，以自己的血泪经历，揭露二战时期日军实施‘慰安妇’制度的罪恶历史，为自己、为无数受害姐妹申讨公义，是民族历史的承担者，更是克服民族苦难面向未来的见证人。这样一位抗日战士和民族勇士，应该得到公众和社会的立碑勒石之纪念。”目前，中国“慰安妇”问题研究中心和民间志愿者正在积极奔走努力，希望能为林爱兰老人立碑，以供后人纪念与凭吊。

让这些老人拥有幸福晚年，是后代也是社会应肩负的责任

作为纪录电影《二十二》的民间志愿者、此次探访活动的全程参与者，北京某中学的一位教师这样告诉笔者：“这一路走下来，最深切的体会是老人们生活上的贫苦可以依靠社会捐助来缓解，但老人们最需要的是身边来自亲人的有效照顾与陪伴，让她们能够拥有一个幸福、温暖的晚年，以及生后的安葬，以供后人凭吊与纪念，这些都不单单是钱可以解决的问题。欣慰的是，有越来越多的社会各界人士正在对这个群体的老人们给予更多的关注和抚慰。”

被问及为何要进行这样的探访时，导演郭柯脱口而出：“这是一个人应该做的事情。”他说：“第一次去拜访老人，是为了了解她们身上有什么故事可以为我所用，第二次去看望她们或许还有一些必须要做的事情，但这一次去，就是纯粹的看望。因为做纪录片，我的名字与这个特殊的群体联系在一起，或许我因此被更多的人知道，但现在和将来，我所做的这些事情已经与纪录片本身无关了。每年去看看她们，这件事我会一直做下去。”

这些老人在战争年代身心受到了重创，战争结束以后的生活也大都比较艰苦，但她们却以乐观的精神顽强地走过七十余载的风风雨雨。老人们在生活上的贫苦、孤单和在精神上的坚毅、乐观形成强烈的对比，使她们拥有一个幸福的晚年是每个子女、后代同时也是这个社会理应肩负的责任。老人们的过去不可抹去，但老人们的余生和生后事却是可以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改变的，祝福老人们的晚年生活如同此次探访组带去的8岁女孩手书的春联：“梅传春信，竹报平安。”

（本文图片均由此次探访组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