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郭子鹰
我少年时的回忆和博物馆密不可分,一进博物馆,就有种两手十指交叉的亲切感。
十二三岁时我生了病,不得不休学一年。而北京对我来说,至少有三四个天堂般的存在——自然博物馆、天文馆、北航校内那个有一座拥挤不堪细小停机坪的航空馆、科普出版社的门市书店等等。所以休学那一年,对于我不是寂寞离群的孤独时光,而是名副其实的心灵假期。
我曾在历史博物馆晒得发烫的大窗子下睡过午觉,醒来发现自己突然能理解了:同一块石头既可在工匠手里变成风景,也可在囚徒手中变成武器。你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在相当程度上取决于你的心里有什么,住着什么样的“神”。
我在自然博物馆的落地玻璃展柜前,因为凝神观看一只普通又恶心的潮虫,差点撞得头破血流。心里却还纳闷为什么那么普通的一件东西,一旦摆放位置发生了变化,就显得那么高高在上、甚至带上了神秘的美感,有了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
总之那一年的博物馆时光及发生的事情,如同沙漏里从一头流向另一头的细沙或慢慢渗入破漏铁船底舱的海水,渐进但也是决定性地改变着我的个性、想法以及未来。
后来我成了一个不断旅行的自由职业者,去了更多的博物馆和美术馆。博物馆和美术馆不同,前者是让人们欣赏科学的艺术,而后者则是让人们欣赏艺术的科学。
走了很多博物馆之后,我还是会想起与巴黎国立自然史博物馆的“初相见”。想象一下,当你走进博物馆大厅,一支骷髅与白骨的大军正迈步对着你的方向迎面而来,每一只都栩栩如生、趾高气昂,就在它们马上要与你正面对撞的时候,仿佛时间凝固一般,被定格在那里!
这就是我进入巴黎国立自然史博物馆的古生物和比较解剖学馆那一刻的感受。上千只动物的骨骼标本被巧妙地复原成它们活着的时候迈步行进的样子,这分明不是生物学家有几分刻板的严谨,而是舞台艺术的呈现方式。每一只动物的骨骸都保持着死亡的静默,却传达着活生生的骚动。如果不明白死亡的宿命,生活也不过是一座孤寂的囚笼。
徜徉自然历史发展的“时光隧道”,你会发出一声由衷感叹:“我们都干了些什么蠢事!”据统计,全世界每天有75个物种灭绝,每小时就有3个物种灭绝。人类最大的危机,也许不是瘟疫、洪水、地震……而是我们忘记了自己生活的世界曾经是什么样子……
如果孩子,多带他们去博物馆看看吧。博物馆能给我们的不止是一个充满新奇见闻的下午或者孩子们嘈杂的笑声,它能给予孩子们最宝贵的馈赠,是开放的心胸和独立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