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境

■ 冉学鸿

东坡钱塘任职时，有一人被告负绫绢钱两万不偿，于是召来此人询问。此人云，其家以制扇为业，适父死，而又自今春已来，连雨天寒，所制不售，非故负之也。东坡熟视良久，继而兴起，遂说姑取汝所制扇来，吾当为汝发市。须臾扇子送到，这位取白团夹绢二十扇，顺手拿起判案用笔便作行草书及枯木竹石，顷刻而尽，交于卖扇人，嘱咐其出外变卖速偿所负。此人抱扇泣谢刚出门，便有粉丝争以千钱取一扇，所持立尽。后至未买到的还懊悔不胜。卖扇人尽偿所欠，而钱塘一郡皆称嗟东坡仁心，至有泣下者。

讲这则轶事，皆因时下全网胜行带货，想着东坡先生怎么也算是此间老前辈了，止增一笑而已。说到底名人效应也是古来有之。主角仍是东坡，黄庭坚有一次和他开玩笑，说以前王右军字可换鹅，而公则可以换羊肉。韩宗儒性饕餮，每得公一帖，于殿帅姚麟许换羊肉十数斤，东坡陡听大笑。此后一次，苏轼在翰林院因皇帝生辰撰文甚忙，韩宗儒一日修书数封企图得到苏回书，令送信人不断催索，苏轼无奈，便笑对来人曰，请回话主人，今日断屠。

以东坡之洒脱不羁，自不会斤斤计较于朋友之间，得失萦于心怀。只不过彼时读书人脑子里尽是圣贤书，讲究智周万物，道济天下，救的是贫与困厄，而不是贪。鄙弃直白与粗恶，以诸事有度为至境，这与崇尚“美酒饮教微醉后，好花看到半开时”的传统美学观正相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