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幸:是否在讲一杯咖啡的“故事”？

通过和星巴克“碰瓷”打响知名度的中概股公司瑞幸咖啡自爆财务造假，可能面临美国证监会严厉惩罚。北京时间4月2日晚，瑞幸咖啡公布了一份提交给监管部门的文件。文件显示，通过自查，发现和承认了其在2019年的第二至第四季度，由首席运营官刘剑及其下属等4位管理人员虚造了多达22亿元人民币的交易额，相关的费用和支出也存在虚增情况。

胡润研究院6日晚发布《疫情两个月后全球企业家财富变化特别报告》披露，在瑞幸咖啡业绩造假事件发生后，其股价已经暴跌90%，瑞幸咖啡董事长陆正耀、创始人钱治亚双双从“十亿美金企业家”出局。

财务造假，对于一家上市公司而言，是毁灭性的打击。瑞幸接下来的走向如何，还要等待监管部门核查，而由其创造的中概股神话也被事实捅破。这家成长迅速的企业在蒙眼狂奔之时，是在为中国人做一杯好咖啡，还是只顾得上着力包装一个“好故事”？

■ 中国妇女报·中国妇女网记者 李雪婷

被资本市场按下暂停键

公开资料显示，瑞幸咖啡注册地在开曼群岛，经中国境外监管机构注册发行证券并于2019年5月在美国纳斯达克股票市场上市。从创立到IPO仅花费了17个月时间，书写下全球最快IP0纪录。上市之初，华尔街投资者对其青睐有加，赞瑞幸咖啡股票“物美价廉”。

但从其财务数据来看，瑞幸咖啡上市后，一直在“烧钱”扩张。2018年全年净亏16.2亿元，2019年前三季度净亏约17.6亿元。

2020年1月31日，著名国际做空机构浑水公司发布消息称，瑞幸在业绩方面存在注水和夸大，包括每日订单量、单位订单商品数、净售价、广告支出等数据都存在造假。瑞幸于4月2日晚发布公告自曝了问题。其公告一经发布，震惊整个行业。

瑞幸咖啡上市以来，一直以打折促销的方式抢占市场份额，职场上班族常常被其3.8折券甚至1.8折券“砸中”。4月3日，听闻瑞幸涉嫌财务作假的消费者纷纷翻出打折券准备再薅一次羊毛。当天，瑞幸的服务器一度因大流量的涌入宕机，线下门店也出现了订单“爆仓”的现象。

在资本市场，瑞幸咖啡股价在连续三天下跌超83%后，于北京时间4月8日美股开盘前，宣布停牌，等待披露更多消息，但并未公布具体复牌和消息公布时间。根据瑞幸之前发表的公告，董事会已委托由独立董事组成的特别委员会及其委任的第三方独立机构，进行全面彻底调查。公司会第一时间向公众披露调查结果，并采取一切必要的补救措施，不回避就此事带来的一切问题。

盈利模式遭质疑：资本潮水退去，谁在裸泳？

作为一家咖啡零售起家的企业，瑞幸一直在努力拓展自己的边界：2019年4月，瑞幸发布了奶茶品牌小鹿茶，以加盟模式迅速在全国铺开；2020年1月，又推出无人咖啡机“瑞即购”和无人售卖机“瑞划算”，试图掀起无人零售风口；最近的3月末，瑞幸咖啡App还上线了数码、日化等周边潮品，有意打造新零售平台。

看懂研究院研究员宋旸在接受中国妇女报·中国妇女网记者采访时认为，“瑞幸本身并不是一家做咖啡的公司，咖啡只是其获客工具，它是做会员的公司，最终盈利还是靠零售毛利或者异业营销。”

他表示，所有的故事和投入，剥离到最后，都是财务指标。很遗憾，他的财务数据是假的。其销售咖啡的逻辑是不是成立，复购率够不够，之前就有很多质疑。“数据造假，还是从伪造交易流水入手的，只能理解为资本潮水退去，一切都在裸泳。”

之前也有很多关于瑞幸模式是否是一种新零售尝试的讨论，宋旸认为，瑞幸和星巴克的销售场景不同，最关键是在花了巨量的成本获得海量用户以后，对于海量用户的经营，从财务指标上测算的话，应该考虑每个客户能够带来的价值，这样在财务上是可持续的。如果这个工作没有做，开小鹿茶也同样类似于瑞幸的套路做了一个简单的复制，只不过换了个品种。

斯葵迩文化发展有限公司创始人、资深咖啡从业人士张宏认为，盲目的扩张势必会带来一个问题：需要填补上流动资金这一巨大的缺口。“瑞幸的各种促销活动，吸引的不是稳定的咖啡消费人群，所以客户群是泡沫的、虚无的。”

在他看来，瑞幸未来如果能迈过这道坎当然是一件好事，“客观而论，毕竟它在星巴克之后壮大了咖啡在中国的市场。如果它能在产品上多用心，对中国咖啡产业而言，是一件好事。”

涉嫌造假：不太可能一人所为 退市难避免？

此次涉嫌造假的消息爆出后，中国证监会在官网发布声明，称证监会高度关注瑞幸咖啡财务造假事件，对该公司财务造假行为表示强烈谴责。

证监会表示，不管在何地上市，上市公司都应当严格遵守相关市场的法律和规则，真实准确完整地履行信息披露义务。证监会将按照国际证券监管合作的有关安排，依法核查。

3月1日，中国新版证券法开始正式实施，更是加大民事、刑事等惩罚力度。其中明确规定了“在境外的证券发行和交易活动，损害境内投资者合法权益的，要被追究法律责任。”其中还有一条“对于财务造假、内幕交易、操纵市场等这些违规行为，从原来的最高60万罚款提高到500~1000万。”违法违规成本提升，将持续净化市场生态。

瑞幸咖啡涉嫌财务造假可能会面临怎样的法律后果？理论经济学博士后刘安对记者表示，“我们可以参考2001年美国安然财务造假丑闻案例。如果造假的事实、情节属实，公司必然会遭到美国证监会行政执法的天价监管罚单。包括从交易所退市也将难以避免，十有八九的后果将会导致公司破产。”

刘安认为，瑞幸涉嫌财务造假，这种系统性的、全流程的造假，不太可能是个别高管一人所为。如果造假事实属实，瑞幸管理层在实际控制人授意下全面参与造假的可能性较大。

据新浪报道，美国联邦法院注册出庭律师、瑞幸咖啡集体诉讼案在美国代理律师刘龙珠表示，已经接到十几个客户就证券欺诈希望提起集体诉讼，正在推选诉讼代表，瑞幸咖啡涉嫌财务造假不大可能是个别高管行为，如果造假属实，董事会及高层管理成员都将会被追究法律责任，美国证监会会介入调查。

刘安判断，瑞幸公司的董事会成员和高管将面临美国司法部启动的证券欺诈刑事调查和起诉，或有牢狱之灾。“如果不能达成刑事和解，那么面临着将是最高不超过25年的刑期，量刑会具体根据造假情节来认定。”他同时表示，按照证券法修订之后有关规定，如果造假的行为持续到3月1日之后，而且国内的投资者因此而遭到损失的话，在国内提起民事诉讼值得尝试。

目前，瑞幸方面如何应对此次危机大家都在拭目以待。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会计系副教授罗炜在《瑞幸财务造假事件的启示——基于300多家中概股的研究分析》中建议，如果企业被“错杀”，要主动披露更多公司信息。

近一周来，此事件作为中概股上市造假的典型案例迅速发酵，同为中概股企业的好未来、爱奇艺两家企业也接连卷入业绩造假风波。某股份行投行人士对记者表示，美国资本市场很看重信用，造假被视为诈骗行为。因此，即使不会像安然事件一样罚到破产，相关的投行和中介机构都会遭受信任危机。“从投行的角度来看，瑞幸咖啡所属轻快消行业，近年来这类公司的估值和成长性都不错，瑞幸咖啡的品牌定位、产品、发展路径都是成立的，造假简直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