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清明，传薪火

■ 左克友

清明节总给人一种“清明要明不得明”的压抑气氛。小时候，是父亲带我们去做清明；现在，则是我带孩子去做清明。生命就是以这种独特方式，延续着，完成着薪火交接。

生于旧时代的父亲对做清明有着极严肃的仪式感，他明白，做清明是礼敬、慰藉祖先的最好方式。每年清明节之前，父亲都会手提柴刀来到祖坟山，将山径旁的杂草、坟墓周边的乱木统统砍掉。提前从商店里买来大表纸，在地上铺一层细细的草木灰，拿一枚方孔铜钱平放于纸面，左手持一圆木柱，紧贴铜钱，右手握锤，轻敲一下，移动一下铜钱位置，再敲打一下，像虔诚的教徒做功课。直到裱纸上印满大小一致、排列整齐的铜钱印才立起身子。

做清明那天，母亲做好祭祖的菜碗：一碗肉，一碗鱼，一碗生腐，三碗米饭。父亲嘱咐我们洗好脸，让我们在点燃的稻草烟雾里熏熏，去去荤腥气，然后领着我们向山里进发。

行走在崎岖山路上，看到烂漫春光，听到山鸟啼叫，触摸柔软枝条，我们小孩子心里有着踏青般的快乐。父亲则表情严肃，拎着装满祭品的竹篮，走在前面。

来到亲人坟头，摆好碗筷，斟满酒，点燃纸炮，三叩首。我老老实实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磕头……陆陆续续的，有许多人家也到山上祭祖。近处，远处，这山，那山，鞭炮声夹杂着嘭嘭的十六响声音，此起彼伏，浑成一片，腾起的烟火弥漫于半空，经久不散。

那时，做清明，在我们小孩心里是无半点哀思，反而有点兴奋，因为贫瘠的味蕾早已牢牢被供奉先人的祭品所吸引。

现在，母亲走了，父亲也走了。每年清明，我祭了祖上祭父母，看到坟头密密麻麻的野草，心里就涌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惆怅。

如今，倡导文明祭祖，祭扫的方式也有点变化，但不变的是心情，扯不断的是思念。跪下去的是虔诚，许下去的是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