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机长》：平凡之中仍有感动

也许，只有灾难来临时，人们才会想到要珍惜生命、珍惜生命中的每一天。也只有挣扎在生死一线，人们才会明白“世间一切，除了生死都是小事儿”的含义。

■ 钟玲

若无所期待，就不会有所失望。

我是带着一颗敬畏之心去看影片《中国机长》的，因为早已知道这部由刘伟强执导的影片改编自一个真实事件——2018年5月14日，四川航空3U8633航班从重庆飞往拉萨途中，在万米高空突遇驾驶舱风挡玻璃爆裂脱落、座舱释压的极端罕见险情。仪表盘开裂、无线电中断、副驾驶员半个身体被吹出舱外、气温骤降到零下40摄氏度……如此恶劣的条件下，机长刘传健手动驾驶飞机靠目视成功备降。生死关头，机组人员的临危不乱、果断应对，确保了机上119名旅客和9名机组人员的安全，创造了世界民航史上的一个奇迹。

这个犹如踏进“地狱之门”的过程险象环生，未曾经历过的人听起来都觉得惊心动魄。然而，被无数影迷推崇是今年看到的最佳影片的《中国机长》，却让我在观影过程中感到失落。

是的，从温吞的开篇伊始，直到影片在一片祥和安宁的气氛里结束，我都没有被代入那种紧张刺激、命悬一线的危险中——我看到了机长的“伟大”，看到了空乘的“专业”，也看到了一些乘客的无知与愚蠢，唯独没有感受到那种生死存亡之际内心的惊恐与劫后余生的幸运。

也曾疑惑过，是故事本身还不够离奇吗？

不，哪怕是一年多以后的今天，再回看那些去年曾经铺天盖地的新闻，甚至是再看刘传健本人的访谈，我都能感受到那种来自9400米高空的震撼，体会到生命转眼即逝的痛与危急。但，缺乏神秘感又预知结局的《中国机长》，在导演并不出色的把控能力下，被那些显而易见的缺点掩盖了本该拥有的光芒。

剧情单薄。因为题材相似，很多人都将《中国机长》与克林特·伊斯特伍德执导的《萨利机长》做对比，实际上两者的叙事结构与主题并不相同。《中国机长》只是单纯的事件还原，其意义似乎只是为人们呈现一个值得钦佩的“英雄机组”，并没有去深入探讨整个事件背后的现实意义，也并没有创造共情带给人们警示。这也导致，除了飞机遇险时那40分钟左右的情景再现因为华丽的特效一时吸引眼球，其他时间的剧情都是空洞的、乏味的、无趣的。

角色扁平。这是第一次，一部影片中主角的塑造让我觉得与配角几乎毫无分别，即便是在整个事件中起决定性作用并在灾难来临时力挽狂澜的“刘长健”机长。一个立体的人物形象，需要进行多维度的刻画，一个好的角色必然具有自己独一无二的、区别于其他人和的性格。但在《中国机长》中，这个角色并没有更多细节去支撑乃至丰满他整个人物的角色设定。

虽然影片着力打造他硬汉的形象之余，为其增添了生活化的描摹，从事业与亲情两部分着手，力求为人们奉献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和一个“平凡英雄”的形象，但未能将灵魂注入整个角色，换言之，他的存在感甚微：生活里，他脸谱化地演绎着普通人的情感甚至爱与恨；工作中，他少有作为“英雄机长”的传奇色彩，即使在最激动人心的“拯救行动”环节。

影片没有重点刻画他内心的恐惧、紧张与纠结，没有表现出他专业性的处理过程。而是让人们只看到了他例行公事一样完成了本职工作，就连深刻在脸上的沉着与冷静也如同武装这个角色的一张面具。

在TVB电视剧《冲上云霄》第二部中，男主角首位华人机长唐亦琛也有与之相似的遭遇，同样是驾驶舱内狭小的空间，同样是面对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能看出他内心的焦灼；他每一个动作都如同“牵一发而动全身”地左右着人们观者的心绪。他的睿智、果敢、决断一览无遗，让哪怕只看过这一片段的人们，也能够感受到这个角色的无穷魅力。与之对比，张涵予饰演的“刘长健”却空有一个“英雄机长”的外壳。

注水严重。影片的重头戏就在还原“生死时刻”，但从起飞到发现风挡玻璃爆裂，再从高原返回成都，最后安全备降机场，整个核心事件只有34分钟左右，因此将之扩充成一部111分钟的灾难片，势必要为其“增骨添肉”。可惜的是，剧本并未好好打磨，以至于我们在影片中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为了充实剧情而强行硬塞的无关人物与无关桥段，占据了大量篇幅，过多无关的铺陈，让那40分钟的精彩无法掩饰影片的拖沓、冗长以及除主线外的剧情格外的支离破碎。

如果说，影片最初堪称职业奇观的一系列民航的操作流程与机组人员的种种辛苦，是与空难息息相关、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那么各种奇葩的旅客与机组人员家人的存在，就宛如拼凑一般无任何功能作用了——杨颖所饰演的第二机长妻子，除了坐实老公的“渣”，她无台词的“深情”演绎可有可无；关晓彤饰演的航空爱好者，虽然真实存在于现实，但这个对事件的发展毫无助推作用的人物，也成了影片中最受人诟病完全可以不用出现的角色；还有各种莫名其妙且带着负能量的旅客，诸如贪小便宜的年老夫妇、无理取闹的头等舱“土豪”、慌乱中仍歇斯底里吵闹的“大叔”，除了凸显人性的丑陋其存在的意义值得商榷。

当然，还有尴尬、无聊的台词，埋下的伏笔最后无疾而终，结尾处的煽情过度……等等，等等。于是，缺点多多的《中国机长》，让我深深体会到：现实中的奇迹无法拯救一部影片的松散与平庸。

不过，尽管人们对这部影片所持的态度趋向两极，影片的票房却异常火爆。

截至10月15日，《中国机长》的总票房已突破25.02亿元，还曾单日票房连续9天夺冠，而豆瓣网至今保持7.0的评分，能够拥有这样的好成绩，也意味着影片并非一无是处。至少，“细思极恐”下，你还是会为影片中的“刘长健”和现实中的“刘传健”所创造的奇迹真诚点赞；你还会被袁泉饰演的乘务长毕男用镇定的声音对乘客说的那段掷地有声的话语所感动……

是的，平凡之中，仍有感动。

即使失落如我，也在看到某一个画面时，眼泪不听话的喷薄而出，那是“刘长健”聚精会神地开着飞机穿过云层的宁静瞬间。

就在那一刻，我想到伟大缘何能够与他联系在一起：生命只有一次，是他给了机上所有人生命的延续，给了人们重生的希望。也是在那一刻，回忆起机舱内人们的慌乱无序和那一张张变了颜色的脸，我的感触是——

也许，只有灾难来临时，人们才会想到要珍惜生命、珍惜生命中的每一天。也只有挣扎在生死一线，人们才会明白“世间一切，除了生死都是小事儿”的含义。

我想，全景视角的《中国机长》，最出色的地方大概就是告诉我们：敬畏生命，无论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