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宠的云云们

■ 宁新路

云云是女儿的宠猫，不到两岁，已出落成秀美的妙龄少女了，尤其是浑身灰黑白相间的绒毛，两只玻璃球般闪亮的大眼睛，华贵极了。女儿爱它，如同爱自己一样上心。

云云病了，打喷嚏，流眼泪，女儿要送它到宠物医院看病，我开车陪女儿去给她的云云看病。宠物医院不难找，这个都市几乎一两条街就有一所动物医院。邻近的一家医院，在一所大医院的旁边，门牌很显眼，除了医院硕大的牌子，门口还挂着医院等级的牌匾。门口两块牌子上写着：三A医院和动物疾病治疗定点医院。“三A医院”似同大医院“三甲”医院的牌子，“定点医院”似同大医院“医保定点医院”的牌子，这可是家品牌医院。女儿说，就上这家吧。那就上这家。女儿心疼地抱着猫，像慈爱的妈妈抱着孩子那样，女儿的神情里透着焦急和茫然。我对此不以为然。在我看来，猫也许是受凉感冒罢了，就像人一样，感冒发烧是家常便饭似的常见病，对女儿上医院给猫看病，甚至觉得有点儿好笑。

猫看病，没想到同人看病一样的程序。挂号，医生问诊，问得很细。猫的生活环境，猫相处的人员，接触过什么动物，吃过什么东西，闻到过什么气味，受到过什么惊吓，家里的冷暖程度，动物医生细致地询问，让我很好笑也很厌烦。女儿却不烦，不仅耐心地一一回答，且仔细地描述生病的过程。我感到女儿同医生一样可笑：不就是一只猫吗，怎么会像给人看病那样问得细到鸡毛蒜皮！

说到底，我对一只猫看病，还不习惯，还看不顺眼。在我眼里，一只猫和狗，是卑微和渺小得不值得这么做的动物。小区里那么多被人抛弃的流浪猫，哪个都曾经是漂亮的宠猫，虽然被弃了，可它们风里来雨里去，也没见它们感冒发烧过。猫会病？我怀疑。医生不理我的蔑视与不屑，给猫量体温。医生说，体温快四十度了，在发烧，得化验血常规。我笑了，听说过给人化验血常规，猫怎么也有“血常规”啊？小题大做。医生说，不化验血，查不出患什么病，没法治。我无话可说，拿着化验单到收费处交费。抽血，猫疼得毛发竖起、两眼欲喷火，心疼得女儿不停地叫“云云……云云……”来抚慰它。

正在等待云云抽血化验结果的时候，眼前的几幕，让我对动物医院，有了新的看法。这家动物医院分楼下楼上，楼下是急诊治疗，楼上是住院治疗部。楼下三只小狗正在输液，针头分别扎在狗的尾巴和蹄子上，主人像侍候婴儿似的，摸着它们的毛，瞅着液体，生怕它们疼痛难忍和寂寞，在极力安抚着它们。它们真是病得不轻，它们失去了往日的调皮和精神，病得怪可怜的。女儿说，猫是不轻易感冒的，不同于人，人患感冒没危险，猫得感冒会病死。

楼上住着几十只猫狗重病号，有骨折的，医生给它们打了石膏，绑了绷带肯定不日会治好出院；有的是体内患了肿瘤，医生给它们做了手术，床前挂着硕大的液体瓶，但治好的希望还是很大的。即使治不好，主人和医生也在尽全力。他们已把它们当成家庭一员或自己的亲人对待了。医生、护士对住院的动物，像对待人一样精心，一会儿给量体温，一会儿给打针，一会儿给吃药喝水。这干净明亮的房间里，人把自己的爱心，通过舒适的设施、温馨的环境、细心的照料，体现得十分周到，让动物们舒心平静，使主人满意快慰。

一位上年纪的女人抱着一只老猫来看病了。她怕它冻着，是裹着厚毯子来医院的。这猫也有个漂亮的名字，叫“媛媛”，是这家医院的老病号了。这是个少女的名字，可这只猫看上去很老了，有点儿老态龙钟的样子了。主人说它今年18岁，得了白血病，每周得来几次给它打针拿药。女儿说，猫活一岁相当于人活七岁，按人的年龄计算，这只猫126岁了。那它是老寿星了，我对它肃然起敬。

猫主人对它的感情很深，像照顾老人似的，轻轻地抱起，又轻轻地放下。陪同主人度过了18年的日日夜夜，它消散了主人多少苦闷和寂寞，又见证了主人多少欢乐与苦恼啊。猫遇善主有福了。

有人问，猫的白血病能治好吗？医生说，很难治好。可媛媛的主人说，想办法治，尽最大能力治吧。动物医生为它的治疗制定了一整套方案，一个疗程又一个疗程地精心治疗。我没有问治这只老猫的医药费花了多少钱，想必是不会少的。

云云的血常规化验结果出来了，血白细胞增多，有炎症，得打针消炎。猫又挨了三针。女儿心疼地说，云云总共挨了四针，它可受罪了。女儿说这话的时候，我看受了疼痛又病重的云云，眼角上有泪花，我也跟着女儿心疼起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