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野花也有春天

■ 舟子

北京市园林绿化局近日下发通知，要求全市在秋季绿地养护工作中科学利用和管理林下地被植物，同时推荐应用近百种乡土地被植物，让野花野草成为北京秋天一道靓丽的风景。时光匆匆，忙碌中秋天转瞬已过，立冬已至。虽然，节气中的秋天已过，但人们眼中的秋天还在：秋草落叶满地黄，这是人们心中秋天的凝望。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我有小小的激动：野草野花终于可以登堂入室了，有关部门专门为它们发通知了。

我曾长久地为野花尤其是野草抱不平：它似乎长期是被打扫和铲除的对象。从上小学起，就是如此了。那时学校让平时根本没有干过农活的小学生去农场劳动，劳动的具体内容是送肥加扯草，应该是叫除草吧。把庄稼旁的杂草除去，我能明白其意义：别让杂草抢去庄稼周边有限的养分。但学校劳动课大扫除时也把扯杂草列入其中，则让我不解：那些草长在那里绿绿地，不是很好看吗？为什么要拔掉？露出空空的地来难道更美吗？少年人的关切多是得不到表达和重视的，而且以我当时的认识，也只是隐隐的狐疑：劳动课换来的劳动成果并不让我有充实感，反而若有所失。

工作之后到了北方，小区里不时响起的割草机的噪音也让我相当不解：人工种的草，物业每年请来工人割草，噪音之外，空气里弥散着机油味，是那并不太高级的割草机制造出来的。

我纳闷：这草是非要割的吗？费人工、费能源还影响环境。我怕自己的外行理解有偏差，专门去查了资料，资料上说：这种人工种植的草确是需要修剪，不然会……总之是会有不良后果。但我还是讨厌这种不时而来的割草，以我的懒人之见：为啥不种那些不需要修剪的野草？在我看来，就审美而言，野草一点不比那些人工草皮差，而是更美。人工草皮一般紧贴地面，齐齐整整，野草高高在上，不拘一格，自然且具创意。从环保上看，立体生长的野草也比贴地短促的人工草的净化接触面大。更令人恼火的是，割人工草时，工人往往连野草一起割除了。

我常常设想我们小区芳草萋萋碧连天的模样，但这样的畅想每每被割草机在夏天里给掐死了。以至于我对物业公司有了怨言：就割草砍树积极，真是的！为什么不能把割草的勤快用到别的更有效益的地方去？我也曾向有关部门反映过我的不满，但每年烈日炎炎时，还是有工人在太阳底下辛劳地割草，并用噪音和油烟“通告”着我。我真的是很生气，但只能是生闷气。如此割草不违法吧，生气又如何？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在这类没有成文法的事上，有近似的审美和判断多么重要啊！我只能想：我交了物业费，物业总要拿来做些事吧，岁岁年年的割草也算是其一吧。后来那些人工草由于疏于养护几乎消失殆尽了。

大快我心的是：人工草没有了，野草却还是年年春风吹又生。不需要养护，不需要照料，有风有雨有阳光就够了，因为千百年来这里就是它们脚下的土地与世代的家园，它们适合这里、深爱这里、扎根这里，即使有时有人由于各种各样的偏差和考虑，想要把它们除掉，想要把一些洋品种引来。

说实话，我很佩服这些野草。当然，佩服者不只是我，连鲁迅先生的名作里都有《野草集》，古往今来描写、歌咏它们的词曲更是数不胜数。我只是不解：为什么历史上好评度颇高的野草，在我的目睹中，往往要被拔除割掉？让它自枯自荣，相伴季节、相伴城市里这些远离了自然而其实又相当思念自然的人们不好吗？只有我在这么想吗？应该不是吧。可我又该上哪儿去反映我的心声呢？反应了又能有几分共鸣呢？在风云激荡的时代里，遗情于几株野草、纠结于一片野草的去留，是否无事生非，有几分矫情？

与树相比，野花野草省去了种植养护的诸多投入，但也许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所以反而不珍惜。好在这次野花野草得到了官宣般的价值承认。据报道，北京市园林绿化局针对绿地、林地内如何选择地被植物，以及相关养护技术，专门制定了指导书，重点推荐近百种乡土地被植物，狼尾草、麦冬、苔草等位列其中。“野花、野草不但不能随便拔除，还要当作重点照顾对象来善加利用。”有关人士介绍说，公园绿地游览区、城市主干道和居住区草坪中的野草，要采用修剪为主、拔除为辅的做法，最大限度地保护乡土地被植物及其观赏效果。地被植物对防止水土流失，吸附尘土、滞纳杨柳絮、净化空气、减少噪音污染有着非常好的效果。还能为各种昆虫提供栖息条件，形成完整的生态系统，让绿地“活”起来。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野草野花不再等闲。野草野花也有春天，这也是建设绿色中国、美丽中国认识上的一个春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