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梭

过去总认为时光如梭这词是说人生短暂，岁月易逝，而这首歌则把它解读为人的生命长度是平等的，要在同样长度的时光中，书写各自绚丽的人生。我觉得我的老朋友们都做得不错，尤其是当年那个12岁的女孩，那个从大山中走出、睁着大眼睛看世界的女孩，她终于织出了自己人生“最美的花朵”。

■ 朱钦芦

偶回故乡，有热情的旧同事接风，并邀了一群老朋友见面。二三十年不见，一个个都进步发达了，过去的小何小刘小彭小赵都成了厅长局长校长董事长……召集人小刘指着一位衣着时尚、形貌靓丽的女士介绍说：朱大哥，不知道你是否记得她，人家现在是一家影视公司的董事长，成功人士…… 我愣了一下，随即脱口而出：甘缨？老朋友了呀！其他人都不解地问：朱大哥怎么认识她的呢？我得意地回道：在她12岁时我就认识了，那时还不知道你们在哪儿呢！大家起哄了：一定要讲讲当年的故事！于是我就在甘缨的配合下回忆起了过往的两段邂逅。

那是1974年夏天，我服役所在的重庆市承办了四川省的某届省运会。在阿坝州南坪县担任体委主任的堂兄作为州运动队的领队，也来到了重庆。得信儿后我到其住的旅店里去探望他。正在久别叙亲间，三个穿着运动短裤的孩子走了进来要请假外出。其中一个女孩子有一双既大且亮的眼睛和明显比同龄女孩高出一头的个子，浑身洋溢着青春健美的少女气息。他们出门后，堂兄叹了一声，说阿坝州运动成绩比内地落后很多，这次就看这个大眼睛叫甘缨的女孩子能否拿名次了。虽然和这孩子没说一句话，但我心里因此就有了丝悬念：这个姑娘有没有不负堂兄的期望，最终为阿坝州拿到个名次呢？

又是一个12年过去了，我作为共青团省委机关的干部，为了了解某项活动开展情况来到大佛脚下的美丽城市。在该市团市委机关，接待我的是一个大眼睛的漂亮姑娘，她自我介绍说是市学联主席兼学少部门的负责人。在去大渡河边旅店的路上，我们边走边聊天。她说自己是从民族学院毕业的学生，以前一直生活在南坪县。我告诉他我堂兄就在那里工作，并提起了他的名字。她惊喜道：我知道的，他还当过我们的领队呢！只这一句话，我立刻就锁定了她就是我悬念中的主人公！当我提起当年在重庆大田湾某旅店里的情景，她也蓦地醒悟到：眼前这个同仁就是当年见到的那个“解放军叔叔”。就此，她也解开了我的悬念：那次全运会，她在自己擅长的跳远项目上取得了好成绩，进入了前八名！她说那时她家所在地大山高耸，是望不到山顶的，所以打小就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看看大山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而那次到重庆参加运动会，也是12岁的她第一次走出大山，看到外面的世界。我觉得必须对这姑娘刮目相看了。不是因为她人长得漂亮，而是我感觉到这个姑娘漂亮的外表包裹着一颗奋斗的雄心。要知道无论是运动成绩，无论是从山沟里考上大学，无论是担任学联主席，都需要有不甘命运摆布的奋斗精神才行。但这以后，虽然同在一个系统内工作，我们再没有见过或联系过，直到这次30年后的再见面。

饭桌上，我向甘缨问起她这几十年的情况。她说离开青年团系统后，入行过电视行业，自己开办了影视公司，后来又到澳洲定居。可是当她走出悉尼歌剧院，站在海岸线遥望远方时，始终忘不了九寨沟的海子和海子边的磨坊。她醒悟到无论行走得再远，自己内心深处依然是大山的女儿。所以，后来她毅然回国，继续从事影视事业至今。我追问她为什么想起干这件事，她回答说一直有个强烈的愿望，想把自己的家乡美丽的九寨沟县（以前叫南坪县）和阿坝州，不，还有整个四川西部的藏羌彝地区的美丽风光、独特文化和悠久的历史介绍给全国乃至全世界。老朋友们七嘴八舌地介绍说甘缨拍了好几百部纪录片推介我国的少数民族地区。甘缨用刚加上的微信发给我一个简单的获奖情况：第一部院线作品《爱别离》，获美国第二届戴维斯国际电影节最佳艺术片奖；纪录片《羌山禹魂》获第八届“中国纪录片国际选片会人文类金奖”；《瓦尔俄足》获“记录中国”纪录片二等奖；MV《九寨情》获第七届中国百家电视台电视文艺作品金奖、全国旅游歌曲电视大赛第一名；电视散文《世纪之恋》荣获第十八届中国电视金鹰奖；自己撰写的电视散文《九寨磨坊》获第三届全国电视诗歌散文银奖；《圣地阿坝》获四川省“五个一工程”优秀作品奖、第三届国家印象制品奖；三集纪录片《藏羌彝走廊》获2017年中国纪录片学院奖…… 我一时间被惊着了：真是一个脚印一首歌啊！往下翻她的微信相册，是一组她最近做空中瑜伽的照片。也不是年轻人了，却一双长腿崩得笔直的在吊带上做一字马动作。可以感觉得出来，从外表到精神，甘缨都还是一副奋斗不息的状态。

席间，大家的话题从甘缨身上转移到了另一个女性——一个刚从某市市委书记位置上落马而成为坊间新闻的主角身上。聊起她，是因为在座的各位都与她有些关系：她是甘缨的前同事，并去了我所离开的那个单位和处室，而何君则是她那时的老领导。“人还是聪明能干的，待人也热情。”针对网上说她长袖善舞，攀藤附葛，何君有些遗憾地说。甘缨淡淡的一句评议则像是自己人生的总结：“还是要踏踏实实地做有益的事。”我很赞成她的看法，如果一门心思地钻营，人生的奋斗方向就会跑偏了。

撤离饭桌后，大家余兴未尽，又在一起唱起了歌。不知是谁点了一首《金梭和银梭》。歌词中我记得这几句：太阳像一把金梭，月亮像一把银梭，你来织我也来做，织出青春最美的花朵……我觉得这首歌挺有意思的。过去总认为时光如梭这词是说人生短暂，岁月易逝，而这首歌则把它解读为人的生命长度是平等的，要在同样长度的时光中，书写各自绚丽的人生。我觉得我的老朋友们都做得不错，尤其是当年那个12岁的女孩，那个从大山中走出、睁着大眼睛看世界的女孩，她终于织出了自己人生“最美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