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古

■ 冉学鸿

明人谢肇淛《五杂俎》记一秦士颇好古物，只要说服他，价虽贵，必购之。名气出去后，不断有人拿破烂来，一番游说后换走他的田地和家产。后来衣食无着，秦士便守着据说是孔子用过的席子、太王的竹杖、舜帝的漆碗沿街乞讨，而讨钱还只接受太公九府钱。作者欲刻画人物好古成疾，然迨于直白，所以文章并不高明。只是好古追风如今依然盛行，因此值得一说。

宋初文人专意《昭明文选》，故草必称“王孙”，梅必呼“驿使”，月必称“望舒”，山水必称“清晖”。然风尚一时，烂熟归俗，必遭厌弃。于是至庆历后，诸作者恶其陈腐，始一洗之。”《昭明文选》为南朝昭明太子萧统所编，曾风靡于唐朝及宋初。杜甫劝子要熟精《文选》理，宋祁更曾手抄《文选》三遍。庆历之后，宋代范仲淹、梅尧臣、欧阳修等当代典范已经树立，文人便不屑于步唐人后尘。当时文学巨擘苏轼毫不客气，说“齐梁文章衰陋，而萧统尤为卑弱”。《文选》没有变，变化的是时代和审美趣味。

追风慕古由来已久，至今天依然盛行，然若矫揉少骨，只停留在摆弄才情秀生活上，显然走不长远，更不要说启迪后人了。谢肇淛广学博识，反对宋儒的“天理说”，对天人感应、轮回报应这些都持否定态度。这一点，他同与复古派对立的性灵派代表人物都很对脾气，如袁宏道就多次称赞他“胸怀爽洁”。但同道归同道，账还是要算清。谢肇淛藏书的名气大，好书成痴，曾向袁宏道借抄《金瓶梅》，袁宏道在《与谢在杭书》中戏道：“仁兄近况何似？《金瓶梅》料已成诵，何久不见还也？” 此为题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