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高意大方用世

■ 冉学鸿

读宋人笔记，刘攽是避不开的人物。前人笔下的刘攽谐谑幽默，鲜与伦比，苏东坡便称其为“滑稽之雄”，加上他学识赅博，精于史学，因此颇受欧阳修等一大批大腕器重。他的故交王安石便早曾诗曰：“刘侯未见闻已熟，吾友称诵多文辞。才高意大方用世，自有豪俊相攀追。” 不过这个刘攽的性格是，关系越好越深，玩笑开的越放肆。

南宋徐度的《却扫编》记刘攽与王安石每相遇，必交谈终日。时王安石已升任参知政事，一次刘攽前去拜访，正逢王安石用餐，遂让下人招呼书房歇息。就这当口，刘攽在书房偶见王安石一篇论兵雄文，他记忆力强，过目成诵。隔了一会儿，王安石吃完饭，两人愉悦交谈，王安石问他最近有何大作？刘正色言道，近作《兵论》一篇，刚成草稿。王好奇，问所论大概内容，刘攽就把刚看到的王安石的观点复述了一遍。王安石性刚直，写文章以推陈出新、不入流俗为傲，听到刘攽与自己观点一致，内心沮丧，好一阵子沉默后，慢慢取出自己的草稿，撕成粉碎。

王安石曾以“笔下能当万人敌，腹中尝记五车书” 称赞过刘攽，显然他忽略了这位好友的本领了。刘攽与其兄侄皆精熟汉史，世称“三刘”，他更是参与司马光《资治通鉴》编修工作。刘攽最多与东坡相戏，两人性格相近，因此常诗酒唱和。他晚年染风疾，须眉脱落鼻梁断坏，一天与苏轼等人席间约以古人对联相戏，东坡遂道:“大风起兮眉飞扬，安得猛士兮守鼻梁？” 大家都唏嘘失笑，惟刘攽自己哭笑不得。刘为人疏隽，不修威仪，谐谑数招怨悔却终不能改，而此次言语终于落败，概因身入晚境，心生悲凉，此刻无言，足使闻者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