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科书式耍赖”需要整套体系来反制

□ 中国妇女报·中国女网记者 周丽婷

输入“黄淑芬”三个字，百度百科里“赫然在列”，直接定义为：“教科书式耍赖”当事人。

一名普通的女性缘何以这样的方式“出名”？还要从一起交通肇事案件说起。

2015年10月6日，黄淑芬开车违反道路安全法规定，撞倒赵勇父亲赵香斌，赵香斌被诊断为特重型颅脑损伤，一级伤残。

2017年6月8日，唐山市丰润区人民法院做出判决：黄淑芬作为肇事方承担事故70%责任，需向原告赔偿124万元，扣除保险公司赔付的42万元和肇事方已经赔付的7.6万元，还需赔偿85万余元。限判决生效十日内给付。

据受害方赵勇讲述，车祸发生两年多，黄淑芬始终拒绝赔偿。而在这两年中，黄淑芬买了房添了车，却只赔偿了2.6万元。

为了追要赔偿金，赵勇于2017年10月7日找到了黄淑芬，并录下了见面视频、通话录音。录音中，黄淑芬说：“我没钱，咋给你呢？”“我是收入不低，我还得还贷款。”“我买房买车，没钱了，别给我打电话了。”视频中，黄淑芬曾向赵勇表示自己宁愿坐牢，“坐牢就不用还钱了”。

2017年11月26日，唐山市中级人民法院已冻结黄淑芬的佣金及查封其名下相关资产，并对黄淑芬拘留15日。黄淑芬由于“有履行能力而拒不履行生效法律文书确定义务”，被列入全国法院失信被执行人名单。

2017年12月1日，赵勇的父亲(受害人)去世，黄淑芬依旧不执行判决。2018年6月27日，被称为“教科书式老赖”的黄淑芬肇事案在河北唐山丰润区人民法院开庭审理，黄淑芬以交通肇事罪被判处有期徒刑8个月。黄淑芬当庭表示上诉，称“我无罪”。

黄淑芬的“无赖行径”，在网上“炸裂”，人们至今议论纷纷。唐山市民葛先生说，面对受害者、面对人的生死、面对法律和道德，黄家母女那种“老赖”的嘴脸表现得极其充分，不愧是“教科书”！自然也极大地伤害了处于弱势的当事方。这与唐山这个震后重建的城市所彰显的感恩、大义、宽容的精神格格不入，有辱唐山这座奋进中的文明城市的形象。

也有网友说，“这一事件中，虽然舆论给予了黄淑芬偿债的压力，但毕竟舆论不具有强制力，在曝光后只提出赔偿20万元，与85万余元债务相差甚远。对付这种‘教科书式耍赖’就应当‘用法律式惩处’严厉整治，让老赖尝尝法律的滋味。”

黄淑芬的“嚣张”，不是孤例。“老赖”这个词其实并不能完全涵盖黄淑芬式的人物全部的社会特征，它描摹出了我们身边那些视诚信若无物、若玩偶的人的嘴脸。 “黄淑芬损害的决不仅仅是赵香斌这样的个体，还有社会。”在唐山工作的王先生说：“她让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成为空话，让合同契约成为废纸，让法院判决成为儿戏，彼此信任变得危险，公序良俗滑向险恶，道德底线荡然无存……长此以往，社会秩序必将混乱不堪。”

媒体记者朱昌俊在社交网络上表述对此事的看法。“法律是公民维权最后的手段与依靠。虽说法律不是万能的，但对‘教科书式耍赖’，法律若无可奈何，只能说社会的正义、公平维护机制仍显得过于薄弱，给予了耍横者不该有的社会空间。法律不应该拿这种超出社会应有宽容限度的行为没办法。”

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党组成员、执行局局长徐茂明介绍， 2017年1月，河北省两办印发了《关于加强对失信被执行人联合惩戒的实施意见》，一年多来，以省法院提供失信被执行人名单为基础、省发改委搭建信息共享平台为支撑、50余个部门共同参与的联合惩戒工作格局已经建立，被执行人的失信空间被进一步压缩，申请执行人的权益受到越来越多的保护，司法公信力正在逐步提升。截至5月31日，河北省各级法院累计公布失信被执行人21.3万人，约20%的失信被执行人慑于信用惩戒，主动履行义务。如：铁路、民航部门限制乘坐火车、飞机，累计限制乘坐飞机11.87万人次，限制乘坐火车58171人次。1名省管干部、1名省政协原委员、7名党外推荐人选因失信被取消全国和省级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提名资格，4家单位被取消省级文明单位评选资格。截至6月5日，全省工商、市场监管部门取消失信被执行人担任企业的法定代表、董事、监事、高级管理人员资格29214人次等。

资深媒体人曾涛接受采访时说：“目前我们采取的办法还远远不够。河南登封法院与移动、联通等公司联合为老赖定制了一款免费彩铃：‘你拨打的机主已被登封市人民法院发布为失信被执行人，请督促其尽快履行生效法律文书确定的义务！’谁给老赖打电话，首先听到的就是这句话，只有还钱才能取消此项彩铃业务，效果极好。这说明什么？治赖不是没办法，有些办法极其灵验。老赖们是极端自私的，必须有一整套体系反制他，让他付出更大代价，才会乖乖收手。这个体系就是社会诚信体系。”

在今年两会的记者招待会上，有记者专门就“教科书式老赖”发问，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副主任张勇回答：“没有了信用，市场经济就很难平稳有序发展，这也是市场经济发展的客观规律。要完善我国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特别是要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就需要我们加快建设完善的社会信用体系，打造一个好的信用环境。”他说，社会信用体系建设需要不断完善，下一步主要在四个方面着力。一是要不断健全完善法规制度、标准体系。二是要进一步提升信用信息共享公开水平。三是加大联合奖惩力度。四是要加强诚信文化的建设。

2017年8月21日，河北省人民政府办公厅颁布了《关于加强个人诚信体系建设的实施意见》，提出要加快个人诚信体系基础建设，（推动完善个人实名登记制度，建立重点领域个人诚信记录，推进个人公共信用信息归集共享等）必须在年底完成。同时建立守信联合激励机制、失信联合惩戒机制，以此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弘扬诚信传统美德，增强社会成员诚信意识，积极营造“守信者荣、失信者耻、无信者忧”的良好社会氛围。

人无信则不立，家无信则不和，业无信则不兴，国无信则不安。诚实守信、一诺千金是我们民族的传统美德，前人尊崇，后人仿效。在采访中，葛先生这样表示：“‘教科书式老赖’是一面镜子，映照和折射出时代进程中的人和事。既有道德的范畴，也有法律的尺度；既有正面的积极唤醒，也有反面的良知警钟；既有思考的价值，也有实践的参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