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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河边

尽管每当雨季来临,都会不时传来外婆桥被洪水冲垮的消息,但妈妈带我们回外婆家的日子,那座木桥总是完好的,它静静地横跨在白月河的两岸,用斑驳的木墩和或疏或密的缝隙,亲切而友善地迎接着我们的到来。

■ 邓小红

白月河从哪里流来,又流向哪里?这个问题在我心目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因为它绕着外婆家门前流过,我们的童年便有了河水的滋润。

白月河像一条白练,把外婆的家,各式各样的青砖房、茅草房,井,学校,风车,水车,牛羊,土地庙等等围在一边;河的另一边,是一望无垠的田野,油菜花开的季节,黄灿灿的一片,小鸟的翅膀仿佛都驮上了轻柔的黄纱,那是外婆桥最美的背景。

尽管每当雨季来临,都会不时传来外婆桥被洪水冲垮的消息,但妈妈带我们回外婆家的日子,那座木桥总是完好的,它静静地横跨在白月河的两岸,用斑驳的木墩和或疏或密的缝隙,亲切而友善地迎接着我们的到来。

和外婆桥的千疮百孔相比,活泼稚嫩的我们行走在桥上,就像泛黄的五线谱上跳跃着一颗颗清新灵动的音符。我们既要张望河对面的外婆,又要留心脚下的桥,走几步就要停一步。这时,总会有外婆的邻舍发现我们,然后以夸张的声音喊:柏老,快来呀,你家的外孙狗回来啦,一长溜伢仔妹子,真是爱煞人啦。这声音像一面热闹喧天的锣鼓,一下子吸引了大屋里的男女老少,等我们过得桥来,他们早已端的端水烟袋,纳的纳鞋底,等着围观我们这些小把戏了。

外婆绝大多数时候总是以同一形象出现在我们眼前:围着围裙,卷着袖子,头发上沾着细小的茅草或草灰——她刚从灶房或猪圈抽身出来。在我们长一声短一声亲昵的呼唤中,外婆高兴得就像一个尊贵的女王一般。

其实在那个年代,外孙们似乎普遍都不太受欢迎。因为女儿是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外孙就更是外姓人了。我们乡间有句顺口溜:外孙狗,恰哒饭还不愿走。意思很明显,外孙好比讨厌的小猫小狗,吃了饭就应回自己家了。我们这群外孙却不是这样,尽管外婆家的日子很清贫,但因为大舅妈贤惠,我们从未体会过被嫌弃的滋味,外婆桥和桥下的白月河,也就成了我们最爱亲近的乐园。

在白月河畔,我有了人生的第一个理想:当一名放排人。放排是我见过的最惬意最奔放的职业:将树木绑在一起做成木排,放排人手拿一根撑竿,像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气定神闲,让竹排往左就往左,向右就向右。顺水顺风的时候,放排人叉腰喊一声“喔呵”,唱几句山歌,悠闲得白鹭都可以在木排上漫步……

因为羡慕放排人,我经常坐在外婆桥上,等着木排从桥底下穿过。每当放排人穿过桥洞时喊一声给自己加油的“起”,木排必定已经穿过桥洞来,荡漾在几米开外的河面上了。

有一次,我跟着木排在岸上跑,放排人喊一声大“喔呵”,我回应他一个小“喔呵”,也许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忠实的“小粉丝”,放排人颇有些得意,不时朝我挥手。不过,他是个倒霉的放排人,在经过一处落差不小的河段时,扎木排的绳子突然被巨大的冲击力撞断。一瞬间,木排散成七零八落的木头。放排人抱住了一根最大的木头,因此安然无恙,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其他木头随波而去。他呆呆地看着那些木头越漂越远,再也没有看我一眼。

从别人的议论中,我或多或少地体会到了放排人的伤心,因为那些木头很值钱,放排人要做上好几个月的农活,才能把损失弥补回来。我还知道,女娃儿最好不要去放排,因为她们很难驾驭被水赋予野性的木排。不仅如此,放排人还要水性好,要会扎猛子——那种一口气能在木排底下穿梭几个来回的猛子。我被吓怕了,从此断了当放排人的念头。

说到白月河,就不能不提白月河独特的“袖珍代言人”米鸡仔——一种类似野鸭,但比野鸭小很多的水上精灵。没有人知道它们从哪里来,在其他的河里,我们也从没看到过它们的身影。

最先爱上白月河,就因为白月河里住着很多鬼精鬼怪的米鸡仔。它们是喜欢独处的小精灵,分散潜伏在白月河的深处,除了觅食之外,它们仿佛只为早上和河畔的小孩子们互相呼应而来。

每天早上,我们起床第一件事,不是梳头洗脸刷牙,而是披散着头发,趿拉着鞋子,争先恐后跑向河边。无论我们起多早,米鸡仔们一定已经三三两两在水面上等我们了。“米鸡仔早啊!”“哈哈,米鸡仔冇穿衣咯!”“米鸡仔冇洗脸咯!”“羞羞羞,米鸡仔冇穿三角裤咯!”只要一听我们这么说,米鸡仔们就会霎时如同含羞草一般,原本抖擞的身影立马蔫了,然后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半天不出来——仿佛是回去穿衣洗脸了,或者在水底穿行很远,换个地方重新拍打着翅膀冒出来。

和米鸡仔在一起是一种快乐,跟着外婆挖红薯则是另一种快乐。外婆家的红薯地在白月河畔,对于总在忙碌的外婆来说,带我们挖红薯是她最轻松的时候。在红薯地里,她教会我们很多歌,如《渔光曲》《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等等。当我们提着装满红薯的篮子经过外婆桥时,我们必定是一边吃着洗干净的红薯,一边排着队唱《渔光曲》:“云儿飘在海空,鱼儿藏在水中,早晨太阳里晒渔网,迎面吹过来大海风。”

隔壁的够够姐姐最爱听这歌,为了多听我们跑调的合唱,她不再取笑我“红妹子红,黄皮豆虫”,也不再取笑扎辫子的姐姐是“毛尾香,真漂亮,辫子搭在肩膀上”她把我们拦在桥头,让我们选择,要不唱歌给她听,要不把红薯篮子没收。我们当然愿意唱歌,就坐在桥头扯开嗓门唱,直唱到外婆追上来,嗔笑着把她赶开,给我们让出路来,我们的活动才正式告一段落……

如今,大舅一家和外婆早已经搬到了镇上,白月河畔的老屋,也已经几易其主,再也找不到当年的模样,够够姐也不知道嫁到了何方。

前些天,我又梦见了白月河:童年的我,站在清晨的白月河边,面前是那只反应迟钝的米鸡仔,它俏皮地对我说:“不许说我呆皮勺脑,你才羞羞羞,趿拉着鞋子不梳头。”

那一刻,我笑醒,白月河仿佛又流回到了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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