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川乐山外国语学校
沫风文学社高三 沈玉璐
年关将至,大小寒一过,心里便期期然,等待着回乡的日子。
上车,归途。沿着盘山公路缓缓而上,大雪遮住了山林以往的姿色,“银装素裹,分外妖娆”!顺公路回环而下,一山,又一山,近了,更近了,那矗着老屋的家乡,悄然映入眼帘。
下车,想顺着记忆中的羊肠道爬山,却发现早已不是熟悉的小径。展现在眼前的,是尚未完工略见雏形的“村村通”。铺着绿苔的层层叠叠的青石不见了,肆意生长的野花无影无踪,枯萎的灰黄是植株苍老的容颜,老路边青青的山崖,裸露着血红的砂岩,掩面匆匆而过,急急地,想去寻求那一处心灵的慰藉。
那是一座房子,准确地说,那是一片房子,在深山里的低洼处。它们的聚集,不知在何年何月。它们是典型的江南水乡风味,青瓦白墙,四面环合,门前溪流婉转,墙头鲜花芬芳,俨然高士的归隐居所。夏夜,偶有一二声鸡鸣,三两声狗吠,青草池塘,蛙声连绵。三更时分,雾气升腾,乳白浸润,山林朦胧,“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冬日,雨雪初霁,温暖的阳光,洋洋洒洒,衬着晶莹的细雪,衬着洁白的墙体,衬着村里人红彤彤的笑脸。橘猫悄悄地爬上屋顶,找了个最佳位置,蜷曲着身子,享受着午后的悠闲。一团红衬着青瓦,像是天上的太阳掉在了屋顶上。
记忆中的快乐,总是在这片土地上演绎。夏日炎炎,但在这处山林里,却凉风习习。知了在树上嘶鸣,却不聒噪,邻家的小姐姐总是在并不隔音的屋外学着猫叫,或是故意咳嗽,那是我们的暗号,开展捉捕行动的暗号。带上外公早已为我备好的长竹竿,向墙角的蜘蛛借来新鲜的蛛网,雄赳赳气昂昂地向后山“杀”去。小溪边的树,是知了的最爱,后山树林里,知了也叫得欢。野炊地,藏宝阁,疯着跳着,直到夕阳醉了浮云,外公的呼喊声响遍山野,才恋恋不舍地“勒石记功”而去。
回到家里,大锅炒的菜格外喷香,或许是橘红的灯光下食物显得更加诱人。古有武松“三碗不过冈”,在乡下我就是“三碗不下桌”!如果外公给的碗小了,我还会撅起嘴假装生气呢!
吃完饭,就是纳凉的最佳时刻,搬个小凳子在堂屋里坐着,隔着老远看只有二十英寸的老式电视机仍津津有味。脚下凹凸不平的地,像天然按摩器,小小的脚弓与之轻轻地摩擦,总有一种快意能缓解一天的疲乏。夜里,爷爷奶奶大伯大婶们常来外公家摆龙门阵,每一次他们都能把天南海北已经说过多次的事儿,当着第一次很新鲜的热聊。这些隐居深山的人们,善良淳朴,热情豪放。
童年的快乐记忆,催我加快步伐,可是走过弯弯拐拐拐拐弯弯,却愣了神。自家老屋尚在,可是,只有它倔强矗立。四合院儿不见了,小溪消失了,儿时跳房子的青石,四分五裂,条条裂缝,刺痛着归乡游子的心。
推开饱经沧桑的木门,“吱哑……”一声长长的沉重叹息。屋里的大锅煮着泉水,咕嘟咕嘟,让寂寥的老屋有了一点点生气。外公佝偻着腰,为炉灶夹着柴火,青烟奔涌,直扑梁顶下悬挂着的一块块香喷喷的腊肉。见我们进屋,外公缓缓起身。外公老了,筋骨不再强健;外公病了,身子不再灵便,咳嗽一声,像是风吹叶落,窸窸窣窣,眼角的皱纹沟壑,写着岁月的沧桑。屋外的墙体不再洁白,灰黑色从墙底蔓延。
饭后,耳边没有萦绕着那遥远却熟悉的暗号,邻家姐姐已远嫁他乡,竹竿也因放置过久失了水分,脆弱的不堪一握。墙角也找不到新鲜的蛛网可借,捕捉金蝉,只能成为儿时的记忆了。饭后茶余,四周空落落的,寂静无声,连平日里叫的最勤的看门狗,也只“呜呜”了几声便沉默了。大叔大婶们要不搬到城里享福,要不去外地打工,留在村子里的,都是年逾古稀的老人,腿脚不灵便,便整日整日地待在屋子里不出门。外公因无事可做,斜靠在老沙发上响起了有节奏的呼噜,睡着了。
夜深,躺在稻草床上,头靠在豆子枕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回到了记忆里的那片故土、那座老屋,青瓦白墙,流水人家。隐者归,群鸟至,山林乐。
指导老师:杨伟 张谦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