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猎物者》：在“非人”世界探寻自我

□ 游伟

有一种观点认为，文化起源于巫术。创作出《山海经》的中国古人，那些奇诡的想象，既是他们对世界的记录，也是他们拓展对世界认知的方式，然而到了现代，对神神鬼鬼的想象，反倒成了“亚文化”，记录的是现代人百无聊赖的孤独。

所以，根据查琳·哈里斯的“南方吸血鬼系列”小说改编的美剧《真爱如血》，能听到别人心声的女主人公在男主角走进小餐馆的那一刻，便沉溺于那种无法听到他心声的寂静，对男主角一见钟情，坠入爱河。故事离奇归离奇，看完之后，我们能记住的仍然只是那种压抑的氛围和压抑不住的渴望。而白饭如霜的“非人小说”《新猎物者》看起来热闹，又是捕捉“逐生花”，又是获取吸血鬼血种圈养基地的地图，作者笔下那些“非人”怪物名头之多更是让人应接不暇，但真正吸引人的，依然是两位主人公阿拉丁与猪小弟的内心探寻。

这倒不是白饭如霜的故事写得不精彩。实际上，由于特有的付费阅读模式，所有篇幅浩繁的网络文学都必须建构起规模庞大的世界观，以便吸引读者持续关注，从而获得收益，因此任何一名成功的网络文学写手的“挖坑”本事都不容置疑。白饭如霜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十数年坚持不懈的写作，早就让她通过《猎物者》系列，成为“非人小说”的代表人物。她构造出来的世界观，“无论编辑的震怒，还是山崩地裂，都不能让它化为无形”。《新猎物者》既是这个世界观的延续，又是叠床架屋的延展。怪物越来越多越来越离奇，人与非人的世界同时陷入某种潜在的危机，悬疑感十足。

问题是，卑微一点说，不管这个世界观如何拓展，不管虚构多少非人怪物，我们的想象都没办法超越《山海经》，白饭如霜的《猎物者》如是，这部《新猎物者》亦复如是。白饭如霜的聪明在于，她没有将力气耗费在注定无法超越的事情上，而是从人物身上找到了某种方向。在《新猎物者》中，“不谈高低冷暖，只看进退得失，没有情怀，只有价钱，所有台面下的工作由他执行，总是最让人放心”的主角阿拉丁，其实藏着一副柔软的心肠，藏着一个渴望见到自己已经逝世的母亲，向她说声抱歉的隐秘心愿。而猪小弟，这个介于人与非人之间、拥有神奇能力的十几岁少年，则有一个“我是谁”的困惑。这两位主人公在非人世界的探索，从某种程度上，也是完善自我的努力。

这听起来有些俗套，但是包括雷蒙德·钱德勒在内，多少硬汉派侦探小说由此走上了通往经典文学的道路。倒不是说《新猎物者》已经拥有了这样的潜质，但是她对人物的这种设计，的确有效地避免了空心化，并让她构造的这个离奇世界与真实世界中的现代人有了某种呼应。多少网络小说因为执迷“故事”而陷入空心化，使得表面的喧嚣沦为烟花泡沫，读者往往阅后即忘，白饭如霜至少在这一点上技高一筹。

目前，《新猎物者》还只出到第一部，两位主角的旅程才刚刚开始，当他们的故事结束，如果我们能从他们的身上找到自己，白饭如霜才算真正成功地打通了非人与人的世界。到那个时候，这个离奇的故事，将不再离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