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微妙》：种族、性别、历史融汇之作

卡拉·沃克与作品《一种微妙》

大型装置艺术《一种微妙》

■ 戴时飞

美国著名反种族主义的非裔女性艺术家卡拉·沃克（Kara Walker），去年在纽约布鲁克林区创造了大型装置艺术《一种微妙》（A Subtlety），该作品在纽约资深艺术评论家杰瑞·萨特茨的年度绝佳19件艺术品排行中，名列前三。

艺术家卡拉·沃克，一直以剪影艺术见长，她善于运用影像投影，展现美国种族歧视观念与白人男性历史加诸黑人女性身体的暴力和压迫。

大型装置艺术《一种微妙》，则是沃克对自身艺术观念和表现力的一种突破：她在布鲁克林威廉斯堡区即将拆除的19世纪中期的多米诺炼糖厂里，用泡沫聚乙烯打造了一个高达10米的主体框架，同时运来40吨白糖雕刻出一件巨大的非裔女性斯芬克斯雕塑。

沃克为什么要选择多米诺炼糖厂呢？

作为纽约布鲁克林的历史遗迹，多米诺糖厂无疑是一个充满种族、性别与阶级压迫的历史地标：多米诺糖厂始建于1856年，大量的黑奴被运到此地、没日没夜地生产糖；直到1870年，全美国超过一半的糖都是出自这里的黑人女工之手；在1882年以前，它是世界最大的糖厂，直到2004年才停止生产。2014年纽约城市规划委员会批准了一项多米诺糖厂15亿美元的拆迁项目，将把糖厂和邻近土地改建为当地的生活社区。

于是，沃克在多米诺糖厂拆迁之前、最后向公众开放的那个夏天里，建造了这个宏伟的大型装置艺术，实际上艺术家给了它一个冗长的命名，反种族主义的政治表意不言而喻：“一种微妙，或者了不起的糖宝贝，借多米诺炼糖厂拆除计划之机，向那些炼糖技术工人致敬，她们在新大陆上到厨房下到甘蔗地、超额劳作而无薪无酬、为我们提炼甜味。”

如果排除词语顺序的干扰，这件装置艺术应该叫做“了不起的糖宝贝”。因为艺术的主体是黑人女性的巨型雕塑，“那种微妙”在于黑色身体所创造出来的是白色神话，也是白糖的颜色——这是一部关于种族的美国历史，也是关于糖的权力话语史。

然而从当代艺术的权力话语角度来看，“了不起的糖宝贝”不失为“一种微妙”的种族表述：沃克不仅止步于某种简单历史控诉，在这个地标即将消失之前，她意欲为纽约历史上的劳工阶级与有色人种问题做某种穿越时空的历史对话，而“一种更加微妙”的自豪感包含其中，是谓非裔美国人为纽约社会经济发展所做贡献的历史纪念——关于非裔美国人种与底层阶级的“一种微妙”的历史对话，通过微妙的历史控诉修辞，传递出某种更加微妙的历史纪念——他们被主流社会所压迫，他们为主流社会做出贡献，他们见证主流社会的荣耀，他们以今天争取公民权益、融入主流社会成为美国公民为自豪。

因此，这件“了不起的糖宝贝”，与其说是在对美国种族奴隶史的祭奠，不如说是向历史进行“一种微妙”的告别。女性与种族议题，随着卡拉·沃克在纽约当代艺术界的走红，或激进或取巧地成为延续艺术家生命的燃料。而燃料不会有耗尽的时刻，因为主流社会仍需要它去释放美国自己的社会矛盾与焦虑，并且象征性地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