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慢的时光

阿婆的手绵软苍白，覆在烟黄色泛着光晕的扶手上，愈发沉静。这双手，安抚过三代人的童年岁月，使得我每每回忆，模糊的记忆里必定充盈着缓慢的温馨，带着淡淡而不肯离去的欢欣。短短的时光便在花落的刹那间无限延展，温柔拥抱我的整个人生。

■ 浙江省绍兴一中养新文学社

徐静娴

中巷陌尽头，庭院落满了花。

开了又败的花墙徒留斑驳。摇曳绿萝底有一藤椅，我扶阿婆坐下。阿婆的手绵软苍白，覆在烟黄色泛着光晕的扶手上，愈发沉静，愈发颓老。

时间凝在那双手上，却不是静止的——每一缕皱纹都弥散着温和的气息，徐徐萦绕，让人莫名感动。这双手，安抚过三代人的童年岁月，使得我每每回忆，模糊的记忆里必定充盈着缓慢的温馨，带着淡淡而不肯离去的欢欣。短短的时光便在花落的刹那间无限延展，温柔拥抱我的整个人生。

我想起乡下有萤火的夜晚，繁星如缀的天穹下一片安详，阿婆用吴侬软语细声讲着古老的故事，藤椅摇晃的吱呀声伴着糯软的歌谣呢喃。墨绿的花藤斑驳的墙，明灭的萤火静谧的月光，宁静中阿婆微笑的面庞伴我进入梦乡。

而我如今已不再做梦。

多少年没来这儿了。有时我也会疑惑，那不曾离去的时光，究竟是早已模糊的童年，还是我的幻象。这个世界如此专制，它飞速运转但拒绝等待。喧嚣与郁悒充斥整个黑夜，家与学校围成一个走不出的圈，我只能奔走旋转，越走越急，越走越茫然，却在一次又一次疾奔突围中回到原点。前路上，初时的梦想无迹可寻，只有不断飞逝的时光迅急掠过身侧，尖啸地督促着：快跑！快跑！

难得的，我站在此处，竟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在庭院里，连心跳都自觉平静，我甚至还有闲心踢散松软的落花，思索着要不要收集起来做个花囊。

小七一声清脆的欢呼，像只春日的鹂鸟扑向软香的落花堆里不肯起来，耍赖似的打滚，黑溜溜的双眸狡黠地偷瞄我们。失笑，和阿婆默契地看向另一边，装作没看到的样子。小家伙摇头晃脑得意地弯了眉角，顾自嬉耍去了。

阿婆眯着眼听我细细讲述，徐缓地点着头。时光仿佛缓慢下来，小七的喧闹如同隔着朦胧帷幕听不清晰，只剩下满院迷离薄红、熏黄暧昧的日光和安详顿首的阿婆。如隔世人，温暖得连时光都失去了加速度。

生命在这里肆意飞扬，连衰败枯老都自然随性。我仿佛瞬间同阿婆在缓慢弥散的生命气息中重得新生。

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坐隐两相忘；谈秋色无际，暂释凡尘纷扰喧嚣掠影过。倾吐一口气，竟是从未有过的轻松自若。

小七睡得很沉，也许是玩累了，阿婆乐呵呵地戳他小脸时还咂了咂嘴。想来他有个好梦吧。

（指导老师 范玲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