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牵一“线”

儿时，虽然买一碗米线要加上冷饭，全家人分着吃，但看着那“匀细茧吐绪，洁润鹅截肪”的米线，那香气蒸腾的汤锅、红白黄绿交相辉映的配料、红通通的辣椒油、油滋滋的肉末……那香喷喷的米线味道似乎并没打半点折扣。直到现在，我还保留着米线加冷饭的习惯，美其名曰：米线加米饭，等于全家团聚。千年一“线”，牵发的是一个时代一段人生的回忆与情感；千情一“线”，牵动的是对甜蜜爱情、祥和亲情、幸福家庭的态度和阐释。

■ 沧江鱼

最近，带着一岁零八个月的侄儿吃臭豆腐米线，侄儿咀嚼着米线忽然奶声奶气说了句：“奶奶爱吃米线。”我和妻子一下子愣住了，惊愕于没学会几个词语的侄子竟然能把这几个字说得那么通畅，也惊讶于侄儿这么稚嫩的思维竟然这么敏感地捕捉到“奶奶爱吃米线”的细节以及小小年纪就因景触情牵挂亲人的情感。感叹之余，侄儿的话更勾起我心底深处对“米线”的记忆与情怀。

小时候，我最期盼最幸福的日子，就是跟随大人去赶集。当时老城核心区在山丘上，城小坡陡路窄，街道集中在穿城而过的狭窄公路上。每月农历初一、十一、二十一为“街天”，来自邻近乡镇的村民掐着时间背着各种山风野俗“如约”赶来，与城区世居居民的商铺争抢有限的空间，一个简陋的木架，或直接往地上铺开塑料布，就摆下摊位，用勤劳的汗水换取一家人的生活。

我们几个小孩兴奋地穿梭在人群缝隙，琳琅满目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外来品让我们应接不暇。那时家里生活困难，“抠门”的父母是绝对不会舍得给我们买个心仪的玩具，但却可以让我们吃一碗渴望已久的米线。或许是出于对我们的“溺爱”，每次上街，父母总会难得大度地数上5角纸币，高声喊：“老板娘，来一碗米线！”

看着那“匀细茧吐绪，洁润鹅截肪”的米线，那香气蒸腾的汤锅、红白黄绿交相辉映的配料、红通通的辣椒油、油滋滋的肉末……我们早已按捺不住“咕噜噜”吞咽着口水。

老板娘熟练地抓起一把米线，悄悄瞄了瞄我们，又抖了抖。我们目不转睛盯着本来抓在老板娘手中却又在抖动下透过手指缝掉落在筐里的米线，心里仿佛被千针万线扎过一样。

香喷喷的米线冒着热气终于摆在我们面前，父母却第一时间制止我们伸向米线的筷子，而是跟老板娘要来几只碗分开来，然后从身后篮子里拿出一袋早准备好的冷饭平均分倒进米线碗里，一家人分着吃。虽然掺杂了米饭，但那米线的味道似乎并没打半点折扣。

那段日子的记忆深深烙在我心里，以至到现在，我还保留着米线加冷饭的习惯，美其名曰：米线加米饭，等于全家团聚。

那时，最渴望的就是在街上“偶遇”爷爷。爷爷是我们县滇红茶厂的职工，也是全村唯一吃“公粮”的人。只要爷爷在场，五角一碗的米线，不用拌冷饭，管够。用爷爷的话说：“玩具别想，米线一碗。”

记得有一次，学校组织春游活动，我们可以在街上逗留几个时辰，父亲破天荒慷慨地给我了五角钱。我紧紧捏着纸币，盘算着要怎样把这五角“巨款”用出最大的价值。最终，在小人书租借摊，我忍不住花了5分钱租了本《三国演义》，另外买了一瓶1角钱的汽水饮料。喝着甜蜜蜜的饮料，翻看着小人书，偷偷吞纳着满街免费的米线汤香味，物质的、精神的“食粮”翻搅五味杂陈的生活。

忽然，爷爷亲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好，赶上了，吃米线去。”看着仿佛从天而降的爷爷，我高兴地跳起来，胡乱卷起小人书跟着爷爷奔向米线摊。

一晃眼，30多年过去了，如今的街道早已不停步地往阔里长、往高大上里拔节，各种档次风格的米线店更是遍布大街小巷。

我还是习惯早饭来一碗米线，出差回来第一餐也必定是米线，这已成了深入骨髓的习惯。“爱吃米线的奶奶”也时不时会买回米线，自己熬汤，自己配料，变着法为全家人煮上可口的米线大餐。我们轮流品尝，餐餐翻新，那叫一个过瘾。

千年一“线”，牵发的是一个时代一段人生的回忆与情感；千情一“线”，牵动的是对甜蜜爱情、祥和亲情、幸福家庭的态度和阐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