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尔塔·米努金：一切皆为艺术

米努金在其作品《书之帕特农神庙》前

《书之帕特农神庙》

主持人：李黎阳（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研究员）

现年76岁的阿根廷艺术家玛尔塔·米努金（Marta Minujín，生于1943年）有着强烈的明星意识，像沃霍尔、博伊斯和草间弥生一样，她也为自己精心设计了极具标识性的行头——异形墨镜、银色直发、夸张的首饰与着装。这位“一生不羁爱自由”的艺术家，在几十年的艺术生涯中始终保持着前卫的姿态，创作了大量寓意深刻的偶发艺术、表演艺术、绘画、雕塑、视频和装置作品。她秉承“一切皆为艺术”的信条，自20世纪60年代起，就公开表达对博物馆艺术的不敬与不屑，因此她常常使用那些非永久性的材料，如纸板、食品或织物等，创造既脆弱又具有纪念价值的艺术作品。

生长于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米努金少年早熟，16岁时作为国立大学艺术学院的学生，她在阿贡剧院首次展出了作品。接着，她又得到了国家艺术基金会的奖学金赴巴黎参展。在此期间，她受到新艺术观念启发，开始创作“宜居的雕塑”。1963年离开巴黎前，她决定销毁在过去三年中所做的所有作品。6月的一个傍晚，她邀请了包括克里斯托在内的前卫艺术家在露天工作室参加展览，在他们的参与下，完成了第一件偶发艺术作品《毁灭》。

回到阿根廷后，米努金于1964年凭借两件偶发艺术获得了一项国家奖。之后便以策划各种激进的偶发事件而广受瞩目，包括使用马匹甚至500只活鸡进行创作。米努金于1965年创作的《甜蜜的方尖碑》及《混乱》体现出波普艺术的影响。在后一件作品中，参与者被要求通过十六个室内空间，每个空间由一个人形入口隔开。参观者会看到一系列场景： 一对躺在床上的情侣，一个配有服务员的化妆品柜台……此作使她于1966年获得了古根海姆奖学金，得以赴纽约进行创作交流。在美期间，她与沃霍尔成为了朋友，后来还一起创作过作品。在国内6月政变后，她暂时留在美国进行各种艺术实验，其中与贝尔电话实验室的工程师佩尔·比欧恩合作设计制作的《米努电话》成为她的一件代表作。它的外观和普通电话亭并无二致，但观众一旦拨打电话，就会触发设备运转，由声控灯、感光玻璃、变调的声音等随机呈现出不同的感官效果，观众在闭路电视中可看到自己惊讶的表情。

米努金1976年回国，并于1982年获得阿根廷文化领域的最高奖项。米努金最著名的作品是她以图书为媒介创作的作品。1983年，她创作了由锁在地窖中的3万本禁书组装的大型装置《书之帕特农神庙》，并于民主选举产生的新总统就职典礼之后，将之安装在布宜诺斯艾利斯两条最负盛名的大道交汇处 。帕特农神庙是雅典卫城最重要的主体建筑，而雅典则被誉为民主政治的发源地，米努金创作这一作品的目的，就是要在军政府覆灭之后，重新高扬并传播民主理想。三个星期后，这一装置被拆除，禁书被分发给观众代表和公共图书馆。

2011年5月11日，为庆祝布宜诺斯艾利斯成为当年的“世界图书之都”，米努金在位于市中心的圣马丁广场建造了高25米，呈螺旋状盘旋上升的《书之巴别塔》，由54个国家和地区捐赠的3万册书籍组成，其中包括中国捐赠的500册图书。此作的灵感来自于《圣经》中建造巴别塔的故事。 在《圣经》中，人类因语言障碍最终放弃了建造巴别塔，而在现实世界中，不同国家、不同民族之间也会因语言和文化上的隔阂产生误解甚至冲突，艺术家通过将不同语言的书籍融合在一起，表达世界大同的梦想。书塔仅展出两周，拆除后，所有书籍将被用于建设拥有多语种图书的巴别图书馆。

2017年，在第14届卡塞尔文献展上，米努金在纳粹1933年鼓动学生的焚书之所弗里德里希广场，用世界各地民众捐赠的10万本禁书以1:1的比例重新创作了又一座《书之帕特农神庙》。在创作过程中，连她自己也被深深震撼，因为像《哈利·波特》和《小王子》 这样看似与政治、宗教等因素不相关的书，也在被禁之列。可见在34年后，世界许多地方的民主政治仍未得到改善。虽然书之帕提农神庙和书之巴别塔的实体已不复存在，但经由书籍流通和媒体传播，却早已将自由民主的价值观带往世界各地。它告诉我们一个道理：人，生而平等，谁也无权干涉他人的视听。正如阿根廷现任总统马克里在该国恢复民主35周年纪念日的演讲中所言：“维持民主的价值，在于对他人的尊重。”这句话也道出了米努金作品的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