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扶贫车间与小作坊

■ 田舒彦

老家村里有个扶贫车间，建于2017年7月，是县里一伞厂在这里设置的制伞车间，只承接整个制伞工序中的两道：将伞片缝成完整的伞面和将伞骨缝上伞面。设这个制伞车间，主要是为该村和附近村庄内的低保户和精准扶贫户提供就业岗位。车间所用场地是租用该村的公共活动场所，租金由政府出。

扶贫车间刚成立时确实招收了低保户和精准扶贫户作为员工，但是没过多久这些低保户和扶贫户就不愿意去工作了，一方面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不劳动也有得吃，有保障金，还有各种年节发放的米油等物资救助，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们劳动能力比较弱，这样，扶贫车间里现在就没有低保户和扶贫户，而是因为要照顾老人孩子不能外出的中年人和在外不可能找到工作的六七十岁的老年人。

这个扶贫车间由一对“80后”夫妻管理，他们负责从县城的总厂运来制伞原材料，再将成品送往总厂，自己也参与制伞，既可以赚管理费，也可以赚做工的钱，总收入就比较可观。

将伞片缝成完整伞面的工序需要使用电机，技术要求相对于缝伞骨要高，所以都是较年轻的人在做，基本是“70后”的女性。她们在家带孩子或照顾老人，可以用空闲时间来做工。这道工序虽然单位工价比缝伞骨要低，是2.15元/打，但是因为用机器速度快，所以赚同样多工钱比缝伞骨要轻松，每天能挣30～50元左右。电机一人两台，一台在车间，另一台在工人自己家里，晚上要加班就可以自己将原料带回家里加工。平时不想去车间，也可以自己在家里做。但大家都比较喜欢去车间工作，因为车间里有伴儿，可以说说笑笑地做活儿，一个月能挣五六百元，有加班的时候挣得更多，手脚快的能挣近千元。

缝伞骨都是老人做的活，有十几位常年为车间工作的老人，大都六七十岁，她们一般会将活儿拿回家做，也有少数会去车间。工价根据伞的种类不同而有所差异，在3.6元～4.9元/打之间。平常都是老婆婆在缝伞骨，老公公在家种地，农闲或者天气不好不方便下地的时候，老公公也会帮老婆婆做缝伞的活儿，一个月能比较轻松地挣三五百元。

扶贫车间虽然没有达到原初为低保户和扶贫户提供工作机会，增加其收入的目标，但是也为因各种原因不能外出的中青年劳动力和老人提供了工作机会，充实了他们的生活。虽然在扶贫车间工作的都是半劳力，但是工作效率也不低，五六个缝片工人一天能做出一千多把伞。所以也以较低的成本承担了总厂部分生产工序转移，提高了总厂的产量，总的来说是有效率的。

近几年，越来越多农村人进城买房，其中一部分是为了方便在县城带孩子上学，对于这部分人而言，往往会找一份对工作时间要求比较灵活的工作以填补孩子上学后的空闲时间，也可以补贴家用。近些年出现了一些在住宅区内开办的小加工作坊，主要加工衣服和鞋子，大多是承接东南沿海的订单，基本上都是发放计件工资，员工可以比较灵活地安排时间。而且学校往往分布在住宅区之中，这样，在小作坊工作照顾孩子就比较方便，在家带孩子的年轻女性或者中年女性就会进入这些小作坊工作。

不过，2018年当地政府出台了规定，要求所有住宅都不能用于经营，目前在住宅内的小作坊都要搬迁到工业园去。工业园离生活区比较远，在县城的边缘，如果这些小作坊都搬到工业园去，就很有可能会遇到招不到工人的问题。

一些在工业园落脚的大工厂现在也面临招不到工人的问题。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大工厂有严格的时间管理，而留在县城、工作能力与工业园区各工厂能提供的工作岗位相匹配的人基本上都是要照顾孩子的，难以去离城远的工厂工作。二是在大城市打工的工资收入高于本地县城工业园区内工厂提供的工资收入，因此又无法吸引在大城市务工的人返回本地工业园务工。

家乡工业园区的企业不能招到足够多的工人，也反映出了当前劳动力相对紧缺的现状。形成劳动力紧缺局面的原因可能主要与人口结构的变化导致劳动年龄人口比例下降有关；也与各种因素导致的劳动力没有得到充分释放有关，在本地主要是家庭中的部分劳动力受到家庭责任（照顾孩子和老人）的约束而不能充分释放；另外，部分行业劳动力紧缺还可能与人们的就业偏好、就业结构、市场中劳动力的配置有关。

在劳动力相对紧缺的大背景下，地方政府在发展工业园区、整顿小作坊时，也应考虑当地就业人员的现状，因地制宜制定相关策略，既方便农村劳动力进城就业，也能让大工厂有条件招到充足的工人，使引进的企业能更好地生存发展，从而带动当地经济，助力脱贫攻坚。

（作者为武汉大学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