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新选项：进城过年

■ 黄鹏进

这次春节前回了趟位于鄂东南的老家，发现村庄比以前冷清了许多，听父母亲讲，村里很多农民已经不在村里过年，而是去城里过年了。

我初步了解了一下，老家近60户人家中今年大概有15户人家准备在城里过年。

如我大哥一家，大哥是镇上的中学老师，前几年在黄石市买了一套房子。平时，大哥住在村里的老房子方便上班，周末去黄石住上几天。嫂子因为在黄石市里找了份工作而长期住在了市里，他们的两个孩子平时在外地读大学。问了下大哥，为什么今年不在村里过年，大哥说，两个小孩平时在外面城里生活惯了，过年回来老家住着不习惯，而且城里有更加丰富的餐饮、商场与影院，也更方便小孩与同学聚会。

村里还有两三户在城里买了房的人家，今年也没有回家过年。如我的一个大叔家，在黄石市买了房子，儿子媳妇都在黄石上班，两位老人也在一家医院当护工和保安，一家人平时住在黄石市，除节假日偶尔回村，已经两三年没有在村里过年了。据母亲讲，大叔最近几年都是大年初三、四时才回来走亲戚拜年，而且一般当天傍晚就赶回城里去了。

还有几户不大方便赶回村里过年的人家，随子女一起去外地的城市过年了。如远房的一个堂弟，平时两口子都在深圳打工，觉得过年车票难买，单位放假时间不长，不想来回折腾，就让老人带着小孩子去深圳过一个别样的新年。

也有几对在大冶县城买了房子的年轻夫妻，因为常年在外务工，县城的房子一年难得去住上几天，于是，这些年轻人今年春节回家后就在城里吃团圆饭、守岁，过了初三一家人再回村里住几天，去拜年走亲戚。

从上面的一些案例，大致可以归纳出一些农户选择在城里过年的原因。

首先是因为近些年许多农民在城里买了房子，比如老家湾子里的农民在外购房的比例急剧增加，具体的比例虽未做统计，但是按照大哥的概括就是，“村里能够在外面买房子的人都买了房子”。这句话意味着，在村子中，如果一对夫妻连同两个老人都能够勤劳工作，或者家中至少一人有份正式稳定工作，那么，这些年基本都已经在城里买了房子。在城里有套房子，给了许多农民能够“不在村过年”这样一个选项。

很多农民不在村过年，还与一些年轻人不愿在农村老家过年有关，一如大哥家今年的选择。农村中许多成长于上世纪90年代的年轻人，对村庄的记忆并不深刻，童年的玩伴在初中毕业后大多极少联系，彼此关系变得极为生疏。对于他们而言，过年时繁琐的习俗、生疏的亲朋关系、相对落后的生活环境，都成为他们不愿意在农村过年的重要理由。而对于其父母而言，子女不选择在村过年，虽然会有些许失落，但一般不会拒绝，毕竟子女长年在外，一年中团聚的时间并不多，一家人过一个团圆年比选择在哪过年无疑重要得多。

此外，在我的记忆中，以前，一些人不回村过年，是要被村里人说闲话的，其在村的父母亲很没有面子。但是，随着打工经济的兴起，在越来越多的人看来，不回家过年是人家的个人选择。这种观念的改变也让农民能够更自由地选择在哪过年。

许多农民选择不在村里过年，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是大家普遍感觉村庄的年味正在逐渐淡去。越来越多的人花一两天时间就走完所有的亲戚；过年也没有了“每日一讲究”的仪式感，许多农民回家过年基本停留于看手机或者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吃饭打牌；过年也没有了多少禁忌、隐喻，人们越来越没有了对于过年的独特的神圣性理解。

对于许多农民而言，过年最主要的意义在于团圆，既然在农村已越来越没有年味儿，那么，进城过年也就自然成为了他们的另一选择。

（作者系中共杭州市委党校副研究员、社会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