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14岁就到澳洲求学的我,重庆的渝中区犹如背景音乐一般影响着我,那些好吃的地方则犹如思念的坐标。即使长大了,即使离那里很远很远,我想我依然会想念那些雷打不动的星期天,以及那碗眼镜面。余光中的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而我的乡愁,就是那一碗眼镜面。
■ 了了
生长在重庆的我,8岁时第一次去解放碑上英语课。整整4年时间,每个星期天下午去解放碑学英语,以解放碑为圆心的渝中半岛,渐渐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
下课后的节目是,爸爸常常带我坐凯旋路电梯,下到储奇门,去吃眼镜面。我几乎是吃第一口就爱上了它,从此列为最爱,没有之一。后来到悉尼上学后,我最想念的不是火锅,不是江湖菜,而是儿时那一碗让我魂牵梦萦的眼镜面。
余光中的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而我的乡愁,就是那一碗眼镜面。
在悉尼我从没吃到过那么好吃的面。有多好吃?同学们问起,我总是无法用英文描述,而脑海里总是想起跟爸爸一起去到面馆,坐在小店里,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们,有的衣着讲究,有的像是做苦力的,还有的是拉着行李、操着外地口音来品尝“重庆味道”……各种各样的人,却同样喜爱甚至贪婪地挑起笔芯一般粗的面条,享受美食的愉悦。
尽管我非常喜欢眼镜面,但也不敢将面汤喝掉,因为辣啊。如果外地人眼里的重庆味是麻辣,是火锅,那么于我,就是一碗眼镜面,一杯豆浆。
妈妈送我去上课时,会是另一种风景,活动限于上半城,而且必须小资。我们会到解放碑,去“每味每客”吃一碗冒菜。我上课时,妈妈会找个咖啡馆消磨时间。她几乎把附近的咖啡馆都坐了个遍,最后固定在八一广场的一家西餐厅。
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持一本书,喝一杯咖啡,看着窗外车来车往,好不惬意。我课上完了便去找她,有时会要份薯条,吃个披萨什么的。到后来服务员们都认识我们了,不用点餐就直接上咖啡。
从咖啡馆出来,到好利来里逛一圈,如果妈妈觉得我表现不错,会奖励我,去旁边许留山点一杯芒果西米露,然后穿过熙熙攘攘的好吃街,闻着各种各样让人垂涎三尺的香味,经过重庆大轰炸遗址去车库,一周就这样结束了。
渝中区作为重庆的心脏,我的爸爸妈妈在这里工作了十几年。妈妈说她在中山三路上班的时候,经常带我去“凡泰思咖啡日记”,我一点不记得了。那是一家我出生前就已经存在的咖啡馆,现在我偶尔经过那里,还会看到不大的招牌默默地挂在那里,让我觉得不记得它仿佛是种过错。
妈妈还说她经常带我去中山三路,以前现代工人报所在的地方,吃“陈有良尖椒鸡”,我也不记得了。妈妈很伤心地看着我,说:“太好吃了,太便宜了,七八个人,一只鱼一只鸡,再来点糖醋里脊,几份素菜,三百块不到,现在到哪里去吃啊!”
至于我仍然“不记得”的胖妹面和林妹妹米线,她带我去“复习”过几次后,我好像有些“记得”了。不过,我还是更爱“眼镜面”。
有两年,妈妈在被誉为“重庆最美街道”的中山四路上班。从上清寺转盘往曾家岩走,路的两侧都种满了高大的黄桷树,往马路中间蓬起来,如同一个凉棚一般,遮天蔽日。黄桷树是一种很奇特的树,并不是特定在秋天落叶,而是在哪个季节种下的,就在哪个季节落叶。因此,无论春秋,中山四路的路上总是落叶纷飞,金黄色和绿色相互交错。妈妈会带我去那里的书店逛逛,然后去奥布朗喝一杯咖啡。我也觉得那里是“最美街道”,因为我是在那里喜欢上马卡龙的。
对于14岁就到澳洲求学的我,渝中区犹如背景音乐一般影响着我,那些好吃的地方则犹如思念的坐标。即使长大了,即使离那里很远很远,我想我依然会想念那些雷打不动的星期天,以及那碗眼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