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中国人描述春节有个很贴切的词汇:年味。腊月一到,最隆重的节日“年”就已经开场。初八,腊八粥;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而最具年味的,自然是那顿让人牵肠挂肚的“年夜饭”。天大地大,世界再大,也大不过那顿阖家团圆的年夜饭。
有人问《舌尖上的中国》导演陈晓卿,北京哪家餐馆的年夜饭最好,陈导演说:“最好的饭馆一定是自己家的厨房。”
的确,大年三十的那顿年夜饭里,装着的不光是年景与丰盛,更是家人满满的爱意,以及对未来一年吉祥安顺的期许与盼望,或多或少传递着一种辞旧迎新的“使命感”。 而年夜饭的意义也绝不仅仅是一顿丰盛的餐食,更是中华传统年文化的象征性符号,从菜名到菜式,从食材到吃法,每一处都满载着我们对新年的祝愿和期望。
2018新春这一顿年夜饭,有可能你期待了一年,盼望能吃上一口爸爸妈妈做的丰盛菜肴;也有可能你已为人父为人母,需要亲自动手来包上一屉饺子;也有可能你们全家想解放双手,一起去饭店吃一顿大餐……
无论如何,一桌年夜饭,合家齐欢聚,家和万事兴,一年都如意。
江南的除夕年夜饭,必得有一道菜,菜名如意菜。祖辈相传,吃了如意菜,新年万事如意。如意菜,听起来高大上,但其实就是一道最普通的家常菜——豆芽菜。黄豆芽形,与登堂入室的如意形似,取其形,故称之为如意菜。豆芽无土而生,不涉污秽,干干净净,取其意,清清白白,事事和顺。每逢春节,我会像当年祖母一样,动手给自己的孩子夹那些充满传统寓意的菜,并会告诉孩子这菜的象征。或许,生活和传统,就是这样一代代延续下去的。
吃了如意菜,一年到头都如意
■ 朱学东
江南的除夕年夜饭,必得有一道菜,菜名如意菜。祖辈相传,吃了如意菜,新年万事如意。
这如意菜,听起来高大上,但合了中国饮食文化的传统,其实就是一道最普通的家常菜——豆芽菜。
豆芽菜是故乡人都喜欢的一道家常菜,利索爽口。豆芽菜有黄豆芽和绿豆芽之分,但能够在除夕之夜被端上那顿一年中最盛大豪华宴席的豆芽菜,只有黄豆芽才有资格,也只有黄豆芽才能真正被称为如意菜。平素虽也有称绿豆芽为如意菜,但多少有些山寨的味道。无他,只有黄豆芽与如意这种器物最形似。
如意是中国的一种传统器物。最早的如意其实就是痒痒挠,用它来挠背上痒痒,俗称“不求人”。后来痒痒挠逐渐演化,艺术化,有了更精致的形状设计,材质也逐渐高贵化,越来越与富贵相结缘,成了菩萨手中物,庙堂大人怀中宝,有了吉祥如意之意,也就登堂入室了。
黄豆芽形,与登堂入室的如意形似,取其形,故称之为如意菜。而豆芽无土而生,不涉污秽,干干净净,晶莹透亮,冰肌玉质,取其意,清清白白,事事和顺。
农耕时代,靠天吃饭,风调雨顺,勤劳方能有稳定的生活。所以,先祖们总是把自己对美好生活的期待,托寄于一切象征美好的物事上,凡事要讨口彩,讨吉利,以避凶趋吉,这就是如意菜等名字的根源所在。
谁能拒绝这种美好的向往呢?所以一代代传下来,即便在最残酷最艰难的年代,这如意菜仍在私下相传,一直到如今。
我依然记得小时候,那还是人民公社时期,除夕吃年夜饭时,我们并不喜欢吃寡淡的如意菜,好不容易年夜饭荤物多些,我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难得可以放开打牙祭的荤菜上时,祖母都是要给我们兄弟碗上夹一筷子如意菜,一边夹菜,一边念叨“吃了如意菜,新年全如意”之类的话。
后来农村生活条件改善,如意菜也几经改造,比如放些百叶丝(豆制品)、肉丝之类,以中和豆芽过于寡淡的味道。
如今物质条件丰富了,我们从小时候对大鱼大肉的疯狂追捧,到多少有些厌腻了。而除夕夜的饭桌上,各道菜肴虽有改造,但依然恪守着传统的寓意和寄托。我们吃多了大鱼大肉的嘴,终于自觉地追逐起黄豆芽之类味道寡淡一些的菜品,以中和酒肉。我想,黄豆芽做的如意菜,到这个年代,才算是实至名归了。
父母一直信奉自己喜欢吃什么自己选,不再像祖父母那样,总是在饭桌上给孩子们夹菜了,但也会提醒大家,什么菜都要吃一点,因为每一道菜,不仅味道不同,更有不同的寓意和寄托。
而我,会比父母严格,甚至会像当年祖母一样,动手给自己的孩子夹那些充满传统寓意的菜,并会告诉孩子这菜的象征。没有人教我,全部来自自觉。
或许,生活和传统,就是这样一代代延续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