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代际关系视角观“漂妈”社区融入

“漂爸漂妈”在俱乐部玩儿斗蛋游戏。 来源：浙江在线网

阅读提示

随着中国城市化进程加快、城乡社会流动加速，越来越多的老年女性因协助子代照顾孙辈，随迁入城市，形成“漂妈”一族。她们既寄居于城市社区之中，又漂游于城乡家庭之间，常常面临突出的社区融入问题。本文结合实证调查，从代际关系视角出发，分析了“漂妈”由于代际关系失调而产生的社会融入感缺乏问题，并指出了通过构建和谐的代际关系，促进“漂妈”社区融入的实践路径。

■ 徐士青

“漂妈”是近年来随着中国城市化进程加快、城乡社会流动加速而出现的女性“老漂族”。她们既寄居于城市社区之中，又漂游于城乡家庭之间，常常面临突出的社区融入问题。既有研究主要以“增权”和“社会流动”为视角，将上述问题笼统地糅合在“老漂族”问题的研究之中，既没有充分体现“漂妈”群体的性别属性及其社会影响，也存在重“漂”轻“老”，忽视家庭中的代际关系对其社区融入产生重要影响的问题。

为此，笔者以杭州Z社区为分析个案，选取了从农村到社区三年之内的10位“漂妈”，以代际关系为视角，先后从代际关系变迁及其原因、代际关系失调及其对社区融入的影响等方面，分析了代际关系变迁对“漂妈”社区融入的具体影响。最后，探讨了促进“漂妈”社区融入的实现路径。

代际关系变迁及其原因

对“漂妈”来说，她们的子代在婚后一般以“核心家庭”为主，抚育孙辈成了再次形成主干家庭的最主要原因。由于子代先在异地组建了家庭并占有更多资源，主干家庭往往呈现出以“子代权威”为基础的模式。这种家庭在共时性变迁的基础上又经历着代际关系的历时性变迁，具有如下特征：

一是从抚养模式看，由代际反哺到代际互助。在传统社会，代际关系基本上是费孝通先生所说的“反馈模式”，亲代与子代是一个“哺育”与“反哺”的过程。近年来，这种传统的模式已有明显被解构的迹象——有的子女在长大成人后反而要在经济或者劳务上“啃老”。有的子女可以在接受亲代劳务资源的同时为亲代家庭提供一定的经济支持。

二是从家庭中轴看，由纵向结构转向横向结构。传统社会看重纵向的血缘关系，现代社会注重横向的夫妻关系。家庭中轴的这种改变，导致老人常常抱怨自己的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感觉在子女家里受到了冷落。

三是从家庭权威看，由“前喻文化”转向“后喻文化”。前喻文化指子代要向亲代学习，后喻文化则相反。传统社会注重生活经验，现代社会注重知识和信息。“漂妈”来到子女家中，容易丧失原有的经验优势，许多生活知识（如城市公共服务、上网购物等），不得不求助于子女，从而出现了明显的后喻文化现象。

四是从家庭伦理看，由注重责任到强调权利。中国传统的家庭伦理强调亲代对子代的无条件付出。然而，在思想开放、价值多元的现代社会，人们更多地关注自我价值的实现。有些“漂妈”认为照看孙辈不是她们应尽的义务，她们也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精神追求。然而现在的子女，他们往往既希望有“美国式的自由”，又希望有“中国式的啃老”，把父母的帮助看作父母应尽的义务。

代际关系失调及其对“漂妈”社区融入的影响

传统和现代的碰撞在“漂妈”初到子女家庭的磨合期内表现得尤为突出。传统社会强调子代对亲代的绝对服从。而在现代社会，子代追求独立自由的生活态度和民主平等的家庭关系。亲代对子代的期待与子代对亲代的反馈常常处于对立状态，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是文化冲突给“漂妈”带来疏离感。“漂妈”大多来自农村，城乡的居住方式、生活习惯和文化差异，常常引发代际冲突。“漂妈”由于一时无法适应社区生活，对所在的城市有一种疏离感，常常抱有“过客”心态，导致她们在主观上不愿融入。

二是观念冲突给“漂妈”带来自卑感。育儿观、消费观上的冲突是最为常见的代际冲突。在育儿观上，子女基本是“按书养”，“漂妈”基本是“按猪养”。在消费观上，子女认为是“正常消费”，“漂妈”认为是“铺张浪费”。两代人观念上的差异很容易造成冲突，但是“漂妈”群体，她们往往意识不到代际差异，而把冲突的发生归因于她们在子女家里没有经济地位，所以没有发言权，这种想法不仅会让她们变得封闭和自卑，还可能加剧代际冲突。

三是权威冲突给“漂妈”带来寄居感。“漂妈”来到子女的家庭，突然由原生家庭有权威有地位的父母，变成了给子女照看孩子的“保姆”，这种权威冲突有时会给她们“寄人篱下”的感觉。

构建和谐代际关系：“漂妈”社区融入的实现路径

代际关系变迁及其对“漂妈”社区融入的影响，是近年来中国城乡社会加速流动背景下产生的一个较为突出的新型社会问题，其背后折射的是中国人的社会流动、家庭关系、性别文化及价值观念等一系列问题。因而可以说，从构建和谐的代际关系入手，促进“漂妈”的社区融入，是当前中国社会建设和治理过程中“以小见大”的一项重要工作。我们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来努力，以促进“漂妈”的社区融入。

一是亲密有间：彼此保持合适的代际距离。虽然“漂妈”家庭可能缺少保持“一碗汤”空间距离的能力，但是在亲密的朝夕相处中，无论是“漂妈”还是子女都要明确各自生活的边界，给对方留下一定的个人生活空间。

二是乐享天伦：“漂妈”要积极调整心态。“漂妈”要放平心态，既不要有寄人篱下的弱者心态，也不能在子女家里表现得过于强势。要正确认识自己的老年生活和在子女家中的角色地位，并且积极融入城市生活。

三是独立自主：子代要积极履行家庭责任。“80后”“90后”一代在面临抚育重任的时候，往往需要向亲代请求支援。“漂妈”家庭的子代大多是“独立”而不“自主”。子代在成年之后，首先要在心理上实现“断乳”，要积极担负起应有的家庭责任。

四是破除藩篱：为“漂妈”重构社会支持系统。“漂妈”离开生活了大半辈子的故土来到城市，与原有的社会支持系统处于离散状态，为“漂妈”重构社会支持系统对其社区融入至关重要，这需要“漂妈”及其子女、社区、社会和政府的共同努力。子女可以主动为老人寻找老乡等朋辈群体。社区可以举办一些关于家庭教育、隔代教育的讲座，来弥合文化代沟，为代际和谐创造条件。社会要营造利于“漂妈”融入的氛围，逐步消除传统性别文化壁垒，积极看待“漂妈”的付出，认可家务劳动的价值。政府要着力破除“漂妈”融入的制度性障碍，为“漂妈”提供更为有力的政策支持。

（作者为浙江省妇女干部学校教师）